▌夏安

最近看到一本有趣的小说，名叫《烧烤怪谈》。作者偶然结识了神秘烧烤店女老板楚爷，并接受了一项诡异的委托——每周三晚到店里听食客讲一个“亲身经历”的离奇故事并记录下来。每一桩事件看似匪夷所思，其中却暗藏机关。读者需要结合文中细节，破解食客的谎言，才能挖掘故事真相。这有点像推理版的《深夜食堂》，有趣的是，作者特意在每篇故事最后，附上一篇“解答”讲述自己对该篇故事的解析，读者可以与自己的猜测进行对照。

故事的主人公都是大都市身边的人群，25个短篇小说中出现了各行各业的普通人和他们经历的不普通的事。白领、宅男、设计师、公司高管、快递员、网络作家、自媒体人等都是生活中常见的工作，而此后随着故事展开，光怪陆离的事情发生——女白领连续三年每天收到一份装着一枚硬币的快递，大学生在去海南旅游时被“外星人”绑架，粉丝众多的网络作家遇到了疯狂的粉丝，心理医生发现病人的幻想在逐渐成真。有人因贪婪偷走了陌生人30万元服务，导致自身死亡的经济舱乘客；有为名利失去初心的知名作家；有童年受到惊吓，一生背负心理阴影，认为自己被外星人带走过的青年。这些故事虽无鬼神，但奇幻之处层出不穷，剥离超自然的外壳，写的还是人性与因果，每个故事背后都隐藏了作者对人性的探究。

有读者看来这样的故事是都市科幻，这并不准确。科幻小说不但要“幻”，更重要的是“科”，即科学。《烧烤怪谈》中《代练》这篇小说可以归入“软科幻”的行列，即设想如果人类的意识能够植入，那么他人的意识是否会逐渐侵袭本体的意识，从而取而代之。但全书大部分小说还都是以“幻想”为主，与科学关联不大。这种创作形式更接近近年来走红的“都市传说”的写法，即以身边的生活怪事为对象，以侦探探案或调查记者走访为形式，引导读者层层剥离出真相。这类故事多来自民间传说，或是以民俗故事（母题）进行演化而成，《烧烤怪谈》就有些类似影子。

都市奇幻故事能“抓人”的最重要一点就是实与虚的融汇。以书中故事《乘客》为例：讲述人在一次坐飞机的途中遇到了一位历史专业的大学生，他博学多闻却举止奇怪，两人在聊天中相识。后来年轻人去卫生间却久久不回，讲述人与空姐一起在门外叫喊，里面传来冲水声清晰可见，作者还特意描述了一个细节：飞机卫生间显示“有人”的红色插闩上面有个金属盖子，打开盖子就能从外面将门拉开。门开后，里面的人却不见了。显然这个空中密室失踪事件的前半部分让读者能够轻而易举进入场景中，这种真实场景的开篇很容易产生代入感，但叙述走向突然峰回路转，从推理变为“奇幻”，便更具惊悚效果。作者为了“真实”的部分达到极致，就烧烤店也是深圳真实存在的一家饭店。老板是作者好友，也被写进了小说中。

《烧烤怪谈》的第二个有趣之处是作者蔡必贵充分发掘了新媒体时代读者与作者的交互关系。蔡必贵2014年11月开始写小说，曾出版过《超脑》等作品。写作占用了他所有的业余时间，压力很大，权衡之下，在职业和爱好之间，他最终选择了爱好而离职，开始全职创作。然而创作的过程并不顺利，陈可辛导演买走了影视版权的两部小说迟迟没有开拍，受到心情影响，蔡必贵之后写作很难找到灵感。尽管如此，蔡必贵坚持尝试，直到有一天在烧烤店结识了老板楚爷，灵感爆发，也找到了都市奇幻的思路。蔡必贵如今在微博上的粉丝350万，就职于某知名互联网公司互动娱乐部门的经验让他更熟悉新媒体时代的创作如何吸引粉丝的好奇心。蔡必贵将小说的前半部分发到网络上，引发读者的各种方向的讨论，之后再发布“解谜”篇，并表示这种“谜底”只是解释之一，言下之意给了每篇小说一个开放式结局，由此鼓励读者接力创作自己的“谜底”。这种读者深度参与，并即时得到反馈的小说创作形式显然已经与传统的文学创作作者与读者的关系截然不同，打破了固定的单向传播、点对面的传播，而形成了复杂的双向传播，读者与作者之间也形成了交互的全新关系。

都市奇幻小说或许灵感本就来自于民间，如《聊斋志异》中不少故事取自民间传说，再经过作者的文学化的加工，变得更加曲折离奇，扣人心弦。今时今日的都市奇幻小说用新媒体的思路将读者加入进创作过程中，亦虚亦实，不失为一种有趣的尝试。（《烧烤怪谈》 蔡必贵著 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

（夏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