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1日晚上，北京人艺话剧《玩家》新一轮演出的第三场结束后，大家按惯例合了一张影。班赞站在冯远征背后，脸上做着夸张的表情，手上调皮地比划着OK的手势……照片里所有人都笑着，没有人会想到这是41岁的他最后一次站在舞台上，留下的最后一张照片。昨日凌晨，北京人艺演员、导演班赞突发心梗去世。以往他留给大家的印象是稳稳当当的，这一次他却走得太快了。

班赞从小喜欢表演，十几岁开始在部队当文艺兵，他演的小品总是非常受欢迎，渐渐地就动了学表演的心思。后来听说中央戏剧学院是专门学表演的地方，就一门心思地想要考到这里。但对他来说，与众多俊男美女同场竞技考上表演系，并没有那么容易。从1996年和章子怡、秦海璐、刘烨一起参考，到1999年终于考上，和陈思诚、李光洁等人成了同学。在中戏，班赞就像是一个传奇，鼓励了不少想要考上这所学校的人。

因为考的次数多，无论是上面的学长，还是下面的学弟学妹没有不熟的。虽然年龄大，但他格外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是班里交表演作业最多的，也愿意给同学们配戏，为了多演戏还经常请同学吃饭。他去世的消息，在中戏历届毕业生的朋友圈里刷了屏。大家念叨的都是他的好，人品好、作品好。李光洁在微博上说“他是热心肠，只要找他帮忙，有求必应……他热爱生活，关爱每一个人，哪怕是食堂大师傅……他学习优异，毕业时是2003届优秀毕业生……”

班赞刚到北京人艺时，在一部戏里出演一个保安。他穿着保安的服装去剧院医务室时，大夫把他当成了保安不给开药。的确，单从外貌上来看，班赞长得不像是演员，为了成为演员他付出了很多努力。

人们说到一些靠演配角而为观众熟知的老演员时会称之为“甘草”演员，而班赞虽然年轻，但在北京人艺的舞台上也留下了许多令人回味悠长的“甘草”角色。他演的角色大都不是主角，但没有一个会让人忽视。他在《茶馆》里跑过龙套，也饰演过“黄胖子”这样比较重要的配角。虽然出场时间不长，但他表演的“黄胖子”还是给许多人留下深刻的印象。而他在《天下第一楼》里饰演的大少爷，也是活灵活现。在古希腊题材话剧《晚餐》中，他饰演的费罗斯台词不多，但依然很有存在感。而眼下正在演出的《玩家》中，他所出演的收破烂儿的“小山东”也是剧中的一抹亮色。

虽然谁都想演主角，但班赞并不介意演配角，这些年来跑过的龙套不知道有多少。他曾在接受采访时表示，“我就是愿意上台，舞台上的规矩、创作方法、怎么跟观众交流，都是从小角色一步一步来的，别大角色不给你、小角色你还不愿演，那是没本事。”去年接受采访时，他说在人艺传承经典，演员不只是在表面上接过一个角色，而是道德修养、职业操守、文学修养、生活态度、表演技术各方面的综合传承，“你要知道作为人艺的演员应该是什么样的，才能去接人艺的戏，否则怎么能演好？”

舞台上的班赞是一个个小亮点，当导演的班赞同样令人惊艳。近年来，他执导了五部小剧场作品，虽然不是大戏，但每一部都有声有色，成为北京人艺每年的创作亮点。

《朦胧中所见的生活》创意地将高尔基的《切尔卡什》与李师江的《老人与酒》改编整合，描摹城市边缘人的命运；《丁西林喜剧三则》中，他将几乎被遗忘的丁西林从历史中打捞出来，在舞台上再现其笔下独特的中式幽默；《一些契诃夫的小戏》通过对几部不太知名的契诃夫作品进行改编，让观众窥视人性的丰富；前不久演出的《老式喜剧》，更是备受好评。

他的导演作品都有一个共同特点，那就是非常注重文学性。这和他的搭档——妻子范党辉这位戏剧学博士不无关系。班赞说，自己在读书方面还有所欠缺，做什么戏他都会听妻子的建议，“做什么戏，我们俩都有一票否决权，她觉得不好的我也不会做。”圈内评论家对于他们这种夫妻搭档模式颇为肯定，认为一个优秀导演身边确实应该有一个在文学方面能帮助到他的搭档。

在班赞看来，当导演的痛苦和麻烦不少，但他依然有兴趣，“就像他们说的那样，有一种痛苦是爽疼爽疼的。”谈到自己向往的生活，班赞曾说，“闲来临摹书法，给家人做菜，睡个好觉就是最幸福的生活！”如今，这样朴素的愿望，他也再难以实现了。

班赞猝然离世

“魏有亮”依然现身舞台

本报记者 牛春梅

昨晚是《玩家》本轮演出的第四场，与以往不同的是，因为班赞突然去世，剧中的搞笑担当——收破烂儿的“小山东”魏有亮悄悄换成演员杨明鑫饰演。

剧场前厅摆放的节目册上，魏有亮的饰演者还是班赞，而陈列剧照的橱窗里，魏有亮的剧照已经换成了杨明鑫昨天临时拍的。

演出前走进北京人艺后台，会明显感觉气氛跟往常大不相同。以前演出前，后台的走廊里都特别热闹，早早化完装的演员会轻松地开玩笑，或者吃点备好的零食。而昨天，后台显得格外压抑，走廊里安安静静，大部分房间的门都关着。北京人艺院长任鸣和几个演员坐在走廊里，大家的表情都很沉重，也不怎么说话。零食桌上的茶水、糖果、饼干都没有人动。任鸣说：“这件事发生得太突然了，大家都非常难过。班赞是人艺非常优秀的演员和导演，也是剧院青年导演培养计划的重点培养对象。”

原本由班赞、闫锐和孙星三位演员共用的115化装间，屋签上班赞的名字也换成了“杨明鑫”。下午，换屋签的时候，演员队的一位工作人员说：“能不能不拿走有班赞名字的，把它放在新屋签的后面？”演员王刚说：“当然可以，班赞虽然走了，但他还在，还在剧组，还在剧院！”说着说着大家的眼圈又都红了。在王刚看来，昨晚的这场演出对大家都是考验，可能演着演着就哭了。

北京人艺演员队队长冯远征，也是这部戏的男主角。他说，自己在医院得到消息后，就跟领导沟通了找演员的事儿，杨明鑫因为会说河南话，表演上也比较过关，所以被临时叫来“钻锅”。从昨天上午十点开始，所有在剧中和班赞有对手戏的演员都赶到剧院来和杨明鑫对戏。上午排练、下午合成，不过六七个小时的时间，杨明鑫必须把这个角色拿下。如此紧张的排练，在人艺几十年的历史上还从未有过。

魏有亮在全剧中有四场戏，角色本身就很有喜感，以往班赞轻松自然又幽默的表演为全剧增色不少。第一次出场时，可以看到杨明鑫表演上还没有那么放松，但台词完全没有磕绊，该有“包袱”的地方，观众也像往日一样开怀而笑，并不知道背后发生了什么事。

后面几次出场杨明鑫越来越轻松自如，整场演出下来，他的表演可以说是合格的。谢幕时，虽然没有特别的缅怀仪式，但演员们都百感交集，有人强忍着眼泪，有人则忍不住掉下了眼泪。前厅笑着退场的观众，并没看到这一幕。幕布关上后，后台大家都哭了。

（牛春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