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17日下午,鲁迅文学奖获得者、作家刘庆邦在京发布了最新短篇小说集《心事》。他在现场讲述了电影从版权签约开始的幕后故事。刘庆邦认为,文学既有审美功能,也有反思功能,写作应当从个人内心出发,忠于自己的内心感受。当读者提问应该如何写作好的爱情小说时,刘庆邦给出的回答是:用思想升华情感,然后才能写出完美的作品。先是生活,后是小说。以下为部分内容摘编:
谈作品:希望我的写作像采煤一样,作品越来越纯,发热量越来越大
每个人的写作肯定要写自己最深切的生命体验,这个话是托尔斯泰说的,他把文学创作总结成三个要素:第一个要素就是要写自己最深切的生命体验。第二是你要有全球的目光和视野,讲的是一个人的思想境界。第三是要有非常精确和个性化的语言来描绘你的情感和思想。他把生命体验放在第一位,我是非常赞成的。我的写作也是要根据自己的生命体验来写,比如《初恋》是对自己生命的体验。写煤矿的生活,很多也是我的生命体验。
之所以长期写煤矿,因为我在煤矿生活了九年,对煤矿的生活比较熟悉。我自己目前写了四部煤矿题材的长篇,还有大量的中短篇。中篇有多少,我现在没有统计,应该说影响最大的是《神木》。还有《卧底》,得了十月文学奖和北京文学奖。短篇更多了,可能煤矿题材短篇加起来有一百多篇。我觉得它是一个富矿,取之不尽。我经常到煤矿去,跟矿工保持紧密的联系,我也割舍不开与煤矿之间的情感。所以,我还会持续写煤矿生活。听说,煤埋藏越深越纯,发热量越来越大,我就是在矿井里继续深入开掘,希望自己像采煤一样,写出来的小说也是越来越纯,发热量越来越大。
谈文学:文学是表达爱的,也是表达恨的
我认为文学可能有多种功能,比如启发社会、娱乐、慰藉心灵等等。从一个作家的角度来看,文学有两个最根本的功能,一个是审美的功能,另一个是反思的功能。如果换一个说法:一个是抒情的,另一个是质疑的。如果再换一个说法:它是表达爱的,也是表达恨的。
好多长篇,像我刚刚写的《女工绘》,它的审美和反思不是截然分开的,在审美的同时反思,在抒情的同时质疑和批判,在爱的同时也在表达着恨。我的有些小说偏重于审美,《心事》里面大量篇幅是审美的,让人心里变得非常柔软。
文学要求我们要懂得生活,要有社会经验,要懂得人情世故。曹雪芹在《红楼梦》一开始说,人情练达即文章。人情包括很多,恋爱是人情最闪光的一种情感。你做不到“人情练达”就很难说“写好文章”。还有一个是“世事洞明”,这就把我刚才说的文学功能概括了。前一联是讲抒情的、审美的,表达爱情的;后一联是讲理性的、思想的,这就要求作家必须有思想,必须将思想和情感很好地结合起来,用你的思想升华你的情感,然后才能写出完美的作品。我觉得先是生活,后是小说。
谈写作:第一个读者是我们自己
我写第一篇小说的时候在厂上当工人,完全是为了吸引女朋友,表达一种爱意。我写了第一篇小说,写完没地方发表,女朋友看了说不错,好。就放到那,放了六年以后,78年拿出来就发表了。发表就说明路子走对了,也就是说没有胡编乱造,写的是自己熟悉的生活,自己的生命体验。
如果你开始写,你最想表达的情感,你最真挚的情感,不吐不快的情感,不防把你的情感表达出来,给它一个形式,这个形式就是一个故事的形式,那就行了。语言朴实再朴实,自然再自然。一开始写容易很夸张,我的感情这么饱满,好像要喊出来一样的。一开始写往往容易用力太过,不要太用力,就完全是心平气和的,用最恰当的语言把你的情感表达出来,首先把你自己感动,自己看完以后觉得挺感动的,我觉得这就成功一半了。
这个语言的表达一共三种状态,不及、正好、太过。不及就是没有达到,情感没有表达出来。我要求大家“中”,所谓中庸之道,不是说指人的一个方法,这个“中”就是正好、正合适,这就是沈从文先生说的正好,不多不少、不胖不瘦、不高不低,这就是正好。这是我给你的建议。写起来。
我们写作的时候不能把读者对象化,我要写给年轻人看,我要写给老年人看,写作是不考虑这个的,因为文本的价值是通过读者的阅读实现的,没有读者的阅读,再好的文本也不能实现它的价值。所以我对每个读者都是非常尊重的。
读者首先是谁?读者首先是我们自己,我们才是第一个读者,第一个真正的读者。因为我们的写作都是从个人出发,不是从集体出发,都是从内心出发,不是从外部出发。它是凝视我们自己心灵的一个景观,这就要求我们一定要忠实于自己的所感所思,忠实于自己感到的东西、思索过的东西,绝对不可以随大流,绝对不可以跟风,绝对不可以人云亦云,一开始一定要找到自己。因为每个作家写来写去,都是写自己。我说写自己,不一定是你自己的事、自己的题材、第一人称,一定要经过自己心灵的沉淀,要打上自己心灵的烙印,找到自己的心灵和这个世界的联系,变成自己独特的心灵世界。我说的写自己是这个意思,首先一定要找到我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