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漫重生需要机车也需要风火轮

两个哪吒:动画电影发展的同构与融合  从微观上说,《新神榜:哪吒重生》能看到中国动画电影发展中“同构与融合”这样的新策略。

国漫重生需要机车也需要风火轮

来源:文汇报    2021-02-23 09: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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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春节档国内电影市场异常火爆,已创造多项新纪录。“七大新片齐上阵”,其中动画电影《新神榜:哪吒重生》乍一看不是特别显眼,除了搭上了《哪吒:魔童降世》的“哪吒”IP,也没有多少前期宣传,从当前票房反应来说也只能算中规中矩,但分析一下其文本及其产生的语境,从其主要方面来说,可谓体现了“国漫崛起之路”的新策略与新成果。

有效路径:中国传统文化的发掘与转化

国漫最重要的文化资源之一就是丰富的中国传统文化。在新的时代语境下,国漫的发展与当代影视产业体系构建和技术创新密不可分,经过资本风投、技术创新、产业升级乃至新冠疫情的影响,市场经历了几轮洗牌,更有实力的公司才能表现出“哪吒”一般的抗风险能力和浴火重生的可能,比如《哪吒:魔童降世》的出品方“彩条屋”,比如《新神榜:哪吒重生》的出品方“追光动画”。

“追光动画”具有创新者与挑战者气质,公司创立之后的几部作品《小门神》《阿唐奇遇》《猫与桃花源》也都有着中国民族文化的符号和标识,质量也都不错,但市场表现差强人意,其中一个原因可能是“不接地气”。自《白蛇:缘起》开始,这种情况有所改变,原创魅力和观众熟悉的大IP更好地结合了起来,叙事和美学上既很新鲜又更中国了。《新神榜:哪吒重生》上承《白蛇:缘起》的制作水准,不甘心仅仅当一个“追光者”,所以走出了与彩条屋并不对立但又很不相同的另一条“国漫崛起”之路。

从宏观上说,国漫的发展策略与瓶颈最主要表现在以下几组关系上:民族性与全球化;传统性与当代感;引进来与走出去;新技术与新业态;创意与手艺。迪士尼动画在全球化背景下面对中国市场时自觉吸纳中国文化符号,其有效性在《功夫熊猫》和《花木兰》那里得到了印证,迪士尼的全产业链发展策略,比如动画主人公如何成为虚拟明星,动画衍生品产业,也很有启发性。日漫的原创性、当代感、人文性、ACGN的青年亚文化性、番剧与大电影互动创作模式、甚至是声优的明星生产也能给我们提供很多可资借鉴之处。国漫的近年发展既有潮流性也有一定的多元感和融合性:喜羊羊系列、熊出没系列、大头儿子系列和麦兜系列作品接续和保持着低幼取向;《秦时明月》《魁拔》《风雨咒》“山海经系”“西游系”“封神宇宙”等在中国传统文化的发掘和转化上不断进行着尝试;《十万个冷笑话》《罗小黑战记》《刺客伍六七》等探索着无厘头二次元风格的本土原创性;《我为歌狂》《昨日青空》《肆式青春》《我是江小白》力图丢掉日漫的拐杖,探索表现中国当代青年人的城市和校园生活。同时,一些制作方也在力图融合多屏、融合不同元素,在交叉类型上找到合适的定位。“奥飞动漫”“画江湖”“MJTT”“小疯映画”这些独立动漫公司如此,“罗小黑”走出去在日本的热映和《刺客伍六七》的出圈就是表征,彩条屋和追光动画也是这样。当然,中国动画已经建构起来的优秀传统IP,不管是国内IP引入国外资本和技术孵化,还是引入国外IP进行国内的制作出品,都可能成为融合的路径,但是受制于资金、机制和策略而产生的负面案例也值得我们吸取教训。

两个哪吒:动画电影发展的同构与融合

从微观上说,《新神榜:哪吒重生》能看到中国动画电影发展中“同构与融合”这样的新策略。回望传统神话原型,前瞻赛博朋克后人类,再同构一个具有当下现实感的架空的世界:这个架空的世界与之前纯然玄幻的世界不同,它有很强的现实的影子,但又不是具体的某地的哪个过去或者未来,它有点上海摩登,有点芝加哥黑帮,又有点攻壳机动队、超能陆战队和阿丽塔战斗天使的影子。影片建构赛博朋克的奇观性,是对年轻人有着吸引力,但又把它与现实感、传统文化原型进行同构,用新的架空策略来规避后人类“本土反乌托邦”的风险。不仅在世界观架构上,在人物和环境的细节上,机车与风火轮、机甲与藕身、灵魂与元神、机械傩面具与神秘人、富二代与三太子、黑帮大佬与老龙王、超能人与“义肢神”之间也存在着细密的同构关系。甚至在音乐上,老上海舞厅歌曲、刺猬乐队新摇滚、电子乐BGM这些不同时代的音乐元素的碰撞与同构,也产生了很好的效果。

在主题和价值观上,《哪吒:魔童降世》采取的是“旧瓶新酒”的策略——场景空间故事人物都有所延续,但对人物形象性格、人物关系、人物价值观做出较大的、预期更能契合当下语境和观众喜好的重新设定和解释:“我命由我不由天”兼具“熊孩子”与“酷少年”气质的哪吒、哪吒敖丙的CP、哪吒父母与孩子之间的更主流的亲情关系都是这么重新建构起来的。

《新神榜:哪吒重生》采取的大抵是“新瓶老酒”的策略:整体转化场景空间、时代语境,找到哪吒原型与当代生活之间可能有的共鸣点,但不去改变大的人物关系和人物设定,然后用形似的结构联系新旧,在当代阐释中重现老酒之香。哪吒依旧主要是反叛的,哪吒与龙宫完全是对抗的、哪吒与家人主要是疏离的,“哪吒闹海”的环境虽被放到了后人类近未来的架空世界里,但故事逻辑被基本承袭了下来。说句玩笑话,在“彩条屋”里建构起来的哪吒敖丙的CP又在一束“追光”的曝晒下被拆解掉了。和而不同,国漫发展中的潮流性抱团与差异化发展的策略选择在这个作品中能明显感觉到。

《新神榜:哪吒重生》的“新”正在于这样的同构与融合,其场景、人物、音乐的细节设计很用心,制作水准和视听效果也很不错,建模和算法都有很好的技术含量和“追光”的辨识度。同时,有效的成本控制使得具有大量特效镜头的动画作品在迪士尼技术和资本之外成为可能。

不过,我们也应注意到:融合依然是一个在路上的状态,“同构”后面的“异质”如何真的融合为一个有机的整体,这还没能完全处理好。这样的“同构与融合”在叙事上确实很有难度,情怀和策略这根“龙筋”对叙事很重要,不能缺失,但观众要看的是这根“龙筋”能不能支配外面的血肉,使故事“活龙活现”。如果叙事血肉不够,整体不统一,机械骨骼外露,那就会有些张牙舞爪,难以共鸣共情了。到了那一步,你就不能单方面责怪观众叶公好龙或者像哪吒一样爱抽龙筋了。一个相关的例子,2019年有一部动画电影《江南》,其“江南造船厂”的题材和创意方向很有同构和融合的可能,工业性、传统文化、当代生活在这个题材中很有可能融合,但可能因为制片模式和投入资源的限制,使得影片的主题模糊,故事也较单薄,预想的工业感和机械美学很可惜地基本没有建构起来。这一点上,《新神榜:哪吒重生》比《江南》要好很多,但依然还有一些明显的不足,比如,人物关系冲突对抗的张力不够的问题:李元祥(哪吒)与父亲关系处理简单化,与大反派“龙王”对抗悬念不足,孙悟空本身的设计有亮点但对哪吒龙王对抗主线贡献不大等等。

对中国动画电影来说,不能食洋不化没地气,也不能食古不化假国潮,需要在同构与融合中汲取民族传统文化的营养,找到与当代观众的共鸣点,还要在积极“走出去”的过程中塑造跨文化系统依然有效的魅力。国漫近年来创新发展的势头可喜,认真打磨的工匠精神可嘉,和而不同的发展策略可取。《新神榜:哪吒重生》体现出的新策略,可以看作是“国漫崛起”这个有难度、需要持续探索的事情的新成果。“追光动画”借片尾彩蛋预告了“追光哪吒”的续集、封神宇宙的《杨戬》,还有青蛇与现代元素碰撞的《青蛇:劫起》这些新作品,希望它们都能成为这条持续探索之路上有意义的践行者。李元祥版哪吒在电影里说的那句“我是谁,我做给你看”,可以看作是“追光动画”乃至整个国漫人立的flag,喊的slogan。

(程波 作者为上海大学上海电影学院教授)

原标题:国漫重生需要机车也需要风火轮

(张晰)

【责任编辑:舒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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