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斯大林遇见《麦克白夫人》

作者:爱新闻 张芯雯 来源:中国日报网
2014-11-21 10:22:13

当斯大林遇见《麦克白夫人》

近期纽约大都会歌剧院(Metropolitan Opera)演出的约翰·亚当斯《克林格霍芬之死》(The Death of Klinghoffer)引起了不少争论,且不论这个争论,我们不妨先将目光转移到11月10日上映的另一场演出。大约在80年前,关于这场演出的争议几乎毁了作曲家的生命。 

11月10日,迪米特里·肖斯塔科维奇(Dmitri Shostakovich)作品《姆钦斯克县的麦克白夫人》 (Lady Macbeth of Mtsensk )中的女英雄和她的爱人再次把他们的西伯利亚式的悲剧完美的呈现给纽约的观众们。整个歌剧围绕黑暗,情欲和贪婪三方面展开,故事情节充满着血腥与谋杀。

1936年1月里一个寒冷的夜晚,莫斯科大剧院上演了一出好戏,整个舞台萦绕着时而惊险时而悲伤的情绪。

斯大林当时在观众席,肖斯塔科维奇(以下称肖氏)也在。不过,斯大林在第三幕结束以后就离开了座位。当是作曲家面如纸色,并打算离开莫斯科。“我带着忧伤收拾了所有的行头,走向了车站......”他在给友人的信中写道。

其实,肖氏离开完全是可预料的。两天后,他在报刊亭买了一份《真理报》(Pravda)。《不是音乐是混乱》的标题出现在《真理报》上。这分明是对演出《姆钦斯克县的麦克白夫人》的恶意诽谤。报纸上评论其音乐为“嘈杂,喧闹,这是狂躁和神经质的作品,资本主义社会的人只配拥有扭曲的怪口味。”

年仅30岁的肖氏已处于事业巅峰“瘦弱,柔软,却又不乏力量,” 当时肖斯塔科维奇已取得辉煌成就,他的三大交响乐,芭蕾舞剧,钢琴协奏曲,间奏以及电影配乐已经非常出名。他当时已经结婚,还有了外遇,在这期间他创作了《姆钦斯克县的麦克白夫人》,而这部歌剧中也展现了情欲。

1934年,他的作品在列宁格勒和莫斯科首演中取得了成功。与此同时在布宜诺斯艾利斯(Buenos Aires),斯德哥尔摩(Copenhagen),哥本哈根(Stockholm),布拉格(Prague)以及伦敦的演出同样红极一时。情欲成了歌剧的卖点,被纽约太阳报戏称为“性歌剧”,在克利夫兰和纽约造成了极大的轰动。1935年末的时候,它已经在莫斯科成功演出95场。同时期,在列宁格勒上演的80场两个不同的作品,一票难求。

但是,他遇到了斯大林。当时肖氏在莫斯科做了短暂的停留并被传唤到了剧院。“Lyova,你知道对于这次邀请我有种非常有趣的感觉,”他告诉他的密友作曲家列冯·阿托缅(Levon Atovmyan) 。斯大林看歌剧的时候心情很差,当时他还坐在靠近打击乐器那边,声音非常响又进一步惹怒了斯大林,最后他离开了。

《真理报》上的那篇评论文章上并没有署名,可能不是斯大林写的。不过,毫无疑问经过斯大林的授意。十天后,肖斯塔科维奇的芭蕾舞曲《清澈的小溪》( The Limpid Stream)在集体农庄上演时受到猛烈的抨击。各大报纸和乐评人纷纷对《真理报》利爪下的猎物口诛笔伐,称肖氏“狡诈的骗子” ,并控告肖氏是”形式主义“甚至是 ”托洛茨基主义“,应该等着枪毙。

在这次事件当中,斯大林一直在肖氏进行一场漫长的猫捉老鼠的游戏,斯大林完全将他玩弄于股掌之间。肖氏从这次危机中逃脱了出来,但是至此,肖氏再未创作过一首歌剧或芭蕾曲。他开始变得“脆弱,软弱,懦弱”。很长一段时间里逮捕他好像总是迫在眉睫,他会像其他很多俄国人一样被一些”不知名“的案件关在监狱中。

不久,“猫”开始对他的朋友、家人、和同事进行了“反扑”。斯大林在苏联特别是列宁格勒,肖氏的家乡大肆制造大清洗。

他的许多朋友在会见时都谴责他,一心想把他拉入狱。还有告密者将会见中维护肖氏的人泄露给了苏联内务人民委员会的秘密警察。伊萨克巴倍尔(Isaac Babel,高尔基同时代的俄国文学家,革命家,后被斯大林清洗)对《真理报》上的事表示嘲讽:“没有人认真看待这件事。那些保持沉默的人事实上内心在暗自偷笑。”作家A . Lezhnev说,“我认为此次肖氏的事件,跟德国纳粹政府烧书的性质相同。“ 伟大的导演弗谢沃洛德·梅耶荷德(Vsevolod Meyerhold),谈到了这件事的影响,他认为这对他朋友肖氏来说这种新闻标题是非常”残忍、令人气愤的“,“他现在境况很糟糕......”

结果,这些维护肖氏的人命运很凄惨。他们三人都遭受了残忍折磨并被击毙,Lezhnev是第一个。此外,Meyerhold的妻子,女演员Zinaida Raikh,在肖氏奇经常呆在的莫斯科的公寓内被刺死。事后,这间公寓被赠予内务人民委员会负责人 Lavrenti Beria的司机。

米哈伊尔•图哈切夫斯基(Mikhail Tukhachevsky),苏联杰出的军事创新者和元帅,也是肖氏的好朋友。他亲自写信给斯大林,试图保护肖氏。同样地,他也遭受了折磨和处决。他的尸体被抛弃在一个垃圾填埋场。《清澈的小溪》的词曲作者及剧作家Adrian•Piotrovsky向普罗科菲耶夫提出可以将《罗密欧与朱丽叶》作主题后,也被逮捕并处决。

肖氏的前恋人,作家Galinna Serebryakova 也在古拉格集中营(Gulag camps)中丧生。肖氏的姐夫,在液晶的研究领域有着突出贡献的物理学家,以及他的妹妹玛利亚,他的岳母和他的叔叔全部都在列宁格勒被捕。诗人安娜•阿赫玛托娃( Anna Akhmatova )说,这座城市已经化成了监狱的附属物了。

肖氏在纳粹入侵了他的祖国时才恢复了名誉。1942年,他创作了第七交响曲——《列宁格勒交响乐》。“同年7月,在纽约首演。这对于苏联宣传是一个极大的成功。到了1942年底,有大量的美国管弦乐队演奏了这首曲子。“如果不喜欢肖斯塔科维奇的第七交响曲,那几乎等同于不爱国,”《生活》杂志指出,“这首曲子几乎象征着全俄罗斯人民的英勇抵抗。”

“在希特勒铁蹄之下惨遭蹂躏的欧洲,”诗人Carl Sandburg在《华盛顿邮报》上说道,“再也不会新的交响曲。”“但斯大林统治下的这首俄罗斯曲子,歌颂着人,这完全超越反抗和征服,对人类的人权自由方面有着杰出的贡献。”  

但是,《麦克白夫人》还是像一个受排挤的人,被“贬低”成了“非戏剧”。她不像其他歌剧一样可以在舞台上演出,像是漂浮在纽约大都会歌剧院舞台上方的”鬼魂“。



作者Brian Moynahan,著有著作Leningrad: Siege and Symphony。通过肖斯塔科维奇的《第七交响曲》,讲述了二战中列宁格勒的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