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2年《杀死一只知更鸟》电影中的格利高里·派克饰演的芬奇和布洛克·琼斯饰演的汤姆·罗宾森
其三,饰带。那些装在自行车车把上光鲜亮丽的饰带是由语言做成的。南方作家们都是以一种独特的在门廊前口头讲故事的传统为纽带的,他们创建了一些充满活力的句子并发现了其中超乎寻常的乐趣。(汉娜的作品是有关这一点最有特点的例证)毕竟,我们觉得,如果你连让你的喝波旁威士忌酒的亲戚开心的本事都没有的话,更别提让一个你完全陌生的人开心起来了。我们从南方哥特风格作家写的对话中也可以明显的看出这一点来,他们会让笔下的角色说一些富于智慧但并非说教型的言论,就比如奥康纳的作品《好人难寻》(A Good Man Is Hard to Find)里的“不合时宜的人”Misfit,形容在被他杀死时突然悔过的祖母时所说的一样:“如果她 活着时候每分钟都有人开枪打她,她倒很有可能成为好人的。”这是一个完美的句子,部分原因在于它的语法错误,句子里鲜活的短语也让这个南方哥特小说的灰暗主题变得光鲜起来,出人意料地让这部小说变得十分有趣。
第四点,前轮。前轮便是风景。它是一辆前行中的自行车首先被人看到的部分,也是读者开始看一部小说时首先看到的部分:长长藓苔的树木,灰尘飞扬的碎石道路,棉花地里的残株。在南方小说中自然世界是有生命的,新奇真实的,而且由于它对人物以及他们行为广泛的影响力,自然世界一定被认为是哥特式的。的确如此,美国南部的高温的确难以忍受,就像他们所说的,在这里,任何有嘴的生物都会咬人。不过,最终是作家们对自然界的崇敬让这些小说变得与众不同。即使是非常直率的斯科特——《杀死一只知更鸟》的叙述者,当她描述自己的家乡时,也变成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诗人,她很少在别的地方像这样使用头韵:“grass grew on the sidewalks, the courthouse sagged in the square... Ladies bathed before noon...and... were like soft teacakes with frosting of sweat and sweet talcum.” (人行道上,野草丛生。法院歪歪斜斜地立在广场上......女人们在中午以前得洗个澡......又变得象是带有汗迹和爽身粉混合而成的糖霜的糕点了。)这是这些南方作者对风景的歌颂,他们对风景的赞美让所有读者都能感受到其中的美。
接下来的就是后轮了。推动这辆自行车的轮子是暴力。几乎所有的南方哥特式小说都是围绕暴力来的。有的是讲强奸,有的是谋杀,还有很多是上帝的暴力本性:洪水和飓风(这两者分别可以从福克纳的《在我弥留之际》(As I Lay Dying)和赫斯顿的《凝望上帝》(Their Eyes Were Watching God)中看到。)总体来说,这些对这一体裁的意义在于所有这些小说都因此有了很高的内在风险,这是读者很欣赏的。尽管这些小说有可能是以安静的小镇为故事背景的,但是它们不是安静的家庭剧,相反地,小说人物的生活和读者们的生活一样,从他们每天早晨睁开眼的瞬间到他们闭上眼的瞬间,都处于危险中。
最后是骨架和车链。把这辆自行车组合在一起并让它可以上路的是美国南部不堪回首的历史。这是无法改变的。从奴隶制和内战中的种族偏见到对黑人的歧视,美国南部有着无法辩解的丑恶过去。然而,这并不是历史的全貌,它也不是文学需要承受的东西。相反,正是这种历史创造出来的这类英雄让南方文学有意义而且出名,这类英雄就是失败者。人们说每个人都是自己人生故事中的英雄,但是更准确地说来,每个人都是自己人生故事中的失败者。内战已经过去很久了,可美国南部依旧遭受着它不堪回首的过去的影响,这影响渗透到你能想到的各方各面,要么是它的贫困人口比例,要么就是它落后的教育体系。
像我们这些现在生活在这儿的人,我们本身没有制造出这些麻烦。所以,当我们努力去做对的事情的时候,那感觉就像我们正在反抗那惊人的不平等一样。我相信这就是来自世界各地的读者们大多认同的事。我们都是我们人生试炼中的失败者,但这是令人着迷且具有多样性的,就如《杀死一只知更鸟》里汤姆·罗宾森、阿提克斯·芬奇、斯科特·芬奇、还有贫困潦倒的梅耶拉·尤厄尔和鲍伯·尤厄尔一样。他们都认为他们做了对的事情,都认为几乎其他所有人都是反对他们的。阿提克斯·芬奇说过:“道理很简单,不能因为我们在此之前已经失败了一百年,就认为我们没有理由去争取胜利。”(这句话南方文学中最具讽刺意味的句子之一)。这是对沦为少数、弱势群体和失败者们的心态解读,也是伟大文学的关键。
所以,最终结论便是南方哥特式风格并不是通过说明自己与世界各地读者有多么不同而结合起来的,而是通过它和我们创造出来的这辆自行车有多么相似、多么令人尊敬和多么感人而结合起来的。
你可能会问,那么车座呢?踏板呢?它们是为你而建的,跳上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