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离的幻象》英文版书影(图片来源:雷诺·蒙富尔尼)
社会学中有个“小世界效应”(small world theory),说的是通过若干个熟人,你便能结识一个陌生人——其中的最大值为六,即所谓的“六度分离理论”(six degrees of separation)。这条理论或许争议重重,但其超越逻辑的简洁之美却令人心动,隐蕴其间的深刻哲思亦值得推敲。当下,社会异化,人心叵测,“小世界效应”却认为,人与人之间的联系依然紧密,听来算是欣慰。换句话说,我们不曾意识到,人与人之间的互动竟如此频繁。
《分离的幻象》(The Illusion of Separateness)是西蒙·范·布依(Simon Van Booy)的第二部长篇小说。书中人物命运交错,却无法看到彼此的联系。小说文分六线,借角色之口描摹世事变迁,从二战烽火写到当代风云。六位叙述者分别是退休护工马丁(Martin)、德军伤残老兵雨果先生(Mr. Hugo)、失恋青年塞巴斯蒂安(Sébastien)、从战机坠毁中死里逃生的大兵约翰(John)、约翰的盲孙女、博物馆长艾米莉亚(Amelia),以及新秀导演丹尼(Danny)。范·布依并未遵守传统的线性叙事,而是任笔触在各人物、各时代间切换。
说到底,小说母题即社会学意义上的“蝴蝶效应”,已是司空见惯,作者在处理时,亦显得感性有余,理性不足。范·布依以浓墨重彩描绘了书中人物的会面场景,但笔力失衡,以致酿成败笔。而他在构筑重点情节时,同样后劲不足。比如,某些片段遮遮掩掩,如雾里看花,书中约翰与雨果先生的战场相逢就是一例,二战的锋镝之苦,并未得到深入刻画。另外,某些片段则显得刻意,叙事被强行纳入小说结构与主旨中,比如开篇一幕,马丁怀抱着垂死的雨果先生。
当然,撇去缺陷,范·布依的文笔无疑令人称道;抛开生硬情节,他笔下的人物着实鲜活生动。作者无需竭力铺陈,仅以寥寥数笔,便能道出诚挚感情,大概就是所谓的微言大义。书中的短句,读来就是一则故事,比如雨果先生在离开疗养院时的思维片段:“我坐车去了巴黎北站。我在巴黎北站坐着。在巴黎北站睡着了。在巴黎北站遭人打。”寥寥数语,几乎没有情节,但字里行间却透露出了复杂的心绪,还得拜作者的生花妙笔所赐。
而在有关艾米莉亚的章节中,优雅的意象比比皆是,作者意在用诗意之笔描摹盲人的感官世界。“二月很安静,只有风在屋顶缝隙间穿梭的声音。万物皆有音。我们的房子有一阵子听起来就像一片野树林。”这些都是艾米莉亚的所思所想。而她对于死亡亦有独到见解:“只在世间留下我们生命的香味,就像曾经捧着鲜花的手掌一般。”她的内心独白无疑是全书最流畅、最精致的文字,让其他章节黯然失色。(注:小说选段均摘自人民文学出版社《分离的幻象》一书,作者西蒙·范·布依,译者刘文韵)
《分离的幻象》一书,虽情节散乱,但难掩范·布依的写作华彩。他能从沙粒中看到世界,从野花里窥见天堂。
本文作者:迈克尔·帕特里克·布雷迪(Michael Patrick Brady)
书籍链接:《分离的幻象》西蒙·范·布依著,刘文韵译,人民文学出版社2015年9月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