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买加作家马龙•詹姆斯凭借《七次谋杀简史》摘得2015年布克奖,其作品亦庄亦谐,揭开了加勒比文学的新篇章。
马龙•詹姆斯获得2015年布克奖(图片来源:尼尔•霍尔/法新社/盖蒂图片)
诗人韦恩•布朗(Wayne Brown)离开特立尼达,来到牙买加。蜡菊幽香依旧,眼前却是另一番文学景象。
布朗生于特立尼达,后来搬到了牙买加,在那里教授创意写作,并先后创办了文艺期刊与文学奖。他发现,牙买加作家虽长于诗艺,却不擅小说创作,这让他不免有些忧虑。布朗特别想读到该国的小说杰作,可麾下的学生却不见得具备如此资质。
综观加勒比文坛,真正的小说好手(至少是作品广受读者欢迎的)似乎都来自特立尼达,比如1971年布克奖得主维•苏•奈保尔(V. S. Naipaul)(值得一提的是,今年的布克奖得主马龙•詹姆斯出生于1970年)。若布克奖的历史再久远些(注:该奖创立于1969年),塞缪尔•赛尔文(Samuel Selvon)的《孤独的伦敦人》(Lonely Londoners)定成夺奖热门。而厄尔•洛夫莱斯(Earl Lovelace)、莫尼克•罗菲(Monique Roffey)、罗伯特•安东尼(Robert Antoni)等人同样佳作频出。反观牙买加,似乎是个诗歌的国度,前有诗坛巨匠洛娜•古迪逊(Lorna Goodison),节奏诗大师林顿•克维西•约翰逊(Linton Kwesi Johnson),后有荣获福沃德奖的年轻诗人克劳迪娅•兰金(Claudia Rankine)等人。
针对此般对立的文学局面,布朗自有一套说辞。他表示,“如果你在牙买加竖起一座雕像,第二天人们会纷纷默哀而过,庄严沉默,毕竟这不是什么儿戏。没错,牙买加人就是这样,看什么事都板着脸。这要在特立尼达,就会是另一番景象。人们会在雕像上涂鸦,甚至丢垃圾。我们特立尼达人就这副德行,不会崇拜什么东西。”
布朗一席话,揭示了牙买加人与特立尼达人的差异,前者虔敬诚心,后者工于反讽。在布朗看来,这正是两国性格的差异所在,书写了截然不同的文学版图。牙买加人不苟言笑,无怪乎能写出格律严谨、修辞考究、主旨深远的优秀诗作。可写起小说来,便难免显得生硬晦涩了。相反,特立尼达人擅长插科打诨,创作小说可谓得心应手,无论是刻画复杂人物,还是构建多线情节,都不在话下。
韦恩•布朗于1997年定居牙买加。当时,创意写作课程风生水起,成了不少人追逐的对象。说来也巧,我和马龙•詹姆斯(Marlon James)是不同届的高中与大学校友。我俩都曾在广告公司工作,后来同时辞职,去国外深造,攻读创意写作。其实,不少牙买加作家都有此般尝试,愿意将故土的凋敝与神奇诉诸文字。毫无疑问,牙买加文学正在崛起。
2009年,韦恩•布朗因癌症逝世。六年后,马龙•詹姆斯终于凭借《七次谋杀简史》(A Brief History of Seven Killings)摘得布克奖,成就牙买加一代小说杰作。不知道布朗在天之灵会作何感想。我猜,他大概会承认自己确实在有生之年以偏概全,忽视了潜在的小说人才吧。
马龙•詹姆斯的高明之处在于,笔法亦庄亦谐,却并非刻意为之。他笔下的牙买加,没有静默的雕像,没有让人叩拜的神祇。《七次谋杀简史》鲜见明媚情节,多的是黑暗人心。詹姆斯大笔如椽,从奴隶年代写到当下传奇,从加勒比巫术写到迥异的性别话语,可谓无所不包。
然而,《七次谋杀简史》也并非一本调侃之作,书中甚至鲜见加勒比小说常见的插科打诨。詹姆斯笔下的人物绝非善类,却真实可感,时常让读者又爱又恨。
话说回来,韦恩•布朗确实功不可没。至少,他开启了牙买加,甚至是整个加勒比地区文学的新方向。独特的混合式英语与加勒比地区的神秘传奇,给年轻作家提供了深厚的创作土壤,且他们又从各地的创意写作课程中收获良多,并融入到了创作的大家庭中。新一代的加勒比作家或许已跳出“庄”“谐”难以共生的泥潭,开始形成自己的风格。可以说,一种全新的文学正在成形,而马龙•詹姆斯开启了无限可能。
本文作者:凯伊•米勒(Kei Mill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