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哈迈德从副驾驶位置下车并打开了后排车门。
“快点,我们要出发了!”
“这么快呀?但是你们的长袍呢?”
艾哈迈德笑着说:“哦,我们的长袍在行李箱里面。我们在婚礼的时候会换上。上车,我们现在出发。”
后面的车在鸣笛催促。我在想我该怎么办。这趟下来很有可能是一场绑架、抢劫甚至更加严重。
在我内心挣扎的时候,长袍帮我做了决定。购买一件传统的礼服看上去应该是绑架案件中完全不必要的步骤。于是,我抓起已成为我的摩洛哥“安慰毯”的长袍就跳上车。
不像我原先以为的一会儿就抵达举行婚礼的酒店或宴会厅,我们开出了城镇,进入到黑暗的荒漠中。
“我们这里要去哪里呀?”我问道。
艾哈迈德就回了一句:“当然是去婚礼现场了。”
汽车一路颠簸驶进了乡下。这对兄弟在前排座位上用阿拉伯语在聊天,车上的音响播放着当地的音乐。我陷入了恐慌。
“我该不该打开车门跳出去呀?我又能跑到哪里去呢?”
一个小时之后,汽车终于在一个荒漠的小村庄边停了下来。汽车在铺满砂石的街道上摇摇晃晃;低矮的混凝土建筑物已有一半被拆毁,另一半尚未完工,仿佛刚经历过一场战争。《一千零一夜》的情景被CNN播放的有关基地组织藏匿处的片段所取代。
难道我的长袍是为了斩首视频而穿的?我走出车门,站在空荡的街上,那两兄弟俩就在我身后。他们示意我穿上长袍,走进我们面前黑洞洞的建筑里。有几个人在小巷的黑影里游荡;其中一个在无情地踢一头骡子。
穆斯塔法看出了我的担忧,问我在想什么。
我答:“在摩洛哥做骡子真‘痛苦’。”
他大笑,点头表示赞同。
感觉自己回不去了,我套上长袍,进了门。我原以为打开门后将看到皮肤黝黑、留着大胡子的人蹲在一堆火旁,可能还装备有步枪,带着冰冷残酷的眼神向同我一般穿戴好准备接受屠杀的受害者们投以恐怖的微笑。相反,我所踏入的是一间明亮而现代的房间,里面挤满了穿着卡其裤和运动外套的时髦的摩洛哥男子,优雅地举着茶杯。
他们看到我的穿着,爆发出了哄堂大笑。一名年轻的姑娘也从厨房探出头来咯咯地笑着。我在门口傻站着,明亮红润的脸色和刚穿上的白色长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一位精神矍铄的老人以略显僵硬的笔直姿态加入到宴会中,穿着一件与我类似的长袍。
他微笑着,明亮的眼神里带着欢快,穿过房间抓住我的肩膀。他拍着自己的心口用阿拉伯语对我说话。
穆斯塔法翻译道:“我父亲说,‘非常欢迎你’。他很荣幸你赶了这么远的路来参加我们这个特殊的场合。他还说他非常喜欢你的长袍。”
亲戚们开始不停地用橙汁汽水和各种自制甜点招待我。艾哈迈德和穆斯塔法带我上楼,参加屋顶露台上的婚前宴会,我加入了一群围着一台巨大唱片机席地而坐的男人和男孩。我们将面包掰开,蘸着由薄荷、藏红花和蜜糖酸奶以及少许大蒜和芝麻酱混合而成的酱料吃。我们从骨头上撕下大块的烤羊肉,一边就着香甜的薄荷茶大快朵颐,一边欣赏着摩洛哥乡村月光下的美景。
我想我已进入一千零一夜的传说,而这一夜只是开头。
晚宴之后我们聚集在外面,列队参加婚礼仪式。鼓手们在小火上暖着他们的兽皮鼓,以便让鼓面收紧。拿着传统铜管号角的号手们在调音时发出嘟嘟的声音。新娘身穿一件闪亮的白色礼服,带着嵌满珍珠的头饰,坐在稍显不稳的白色宝座上,由那头受苦的骡子驮着,新郎则跃上了另一头骡子。
在一通掌声、鼓声、号声和叫声的混杂中,这一支由大约 50 位衣着鲜亮的男子、妇女和儿童(还有一位穿着白色长袍的外国人)所组成的队伍开始了穿越小镇的午夜进行曲。村民们从家里跑出来观看,美梦被人惊扰的愤怒随着庆祝而转为微笑和掌声。我们的队伍在另一处平淡无奇的水泥建筑物前面停下,在那里婚礼宴会转移到了铺满地毯的屋顶,桌子上摆满了更加丰盛的美食和无限供应的橙汁,从电线上接下来的裸露灯泡将光线洒满每个角落。
一支衣着光鲜的摩洛哥乐队,带着电吉他和键盘,演奏着音乐。兄弟俩将我拉到了男女隔开的舞池中跳了几曲。为了配合这场阿拉伯人和柏柏尔人之间的婚礼,乐队表演之后是一支传统的管弦合奏。新郎新娘换了一套柏柏尔婚礼服再次出现在屋顶,新郎身穿一件沙漠牧民的长袍,而新娘则穿着随风飞舞的白色裙子,上面装饰以五彩斑斓的珠宝线条。
在糖和茶水的刺激下,我和这个大家庭一起鼓掌、唱歌和跳舞,而乐队和礼服不停地变换着,直至黎明。宴会结束时,两兄弟开车将我送回镇上。我在车上不停打盹,因为我相信他们会把我带到我想去的地方。
穿着我的长袍,我在舒服的酒店里一觉睡到了午后,这次蜜糖般宿醉的“绑架”唯一的影响和最新的体会是,即便是世间诸多凶险,但有时,一次善意的邀请就只是单纯的邀请,一件寒酸的长袍可能会成为珍藏。
原文选自:BBC
译者:崔培越 编辑:钦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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