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在抱怨时间不够用,觉得一天24小时根本不够完成想要完成的全部任务。
缅甸的僧侣们知道,当晨光让他们足以看清手上的脉络,就意味着新一天的开始;而据《古兰经》记载,对穆斯林来说,光线亮到能够辨别线色的深浅时,便是破晓来临的时刻。在马达加斯加的一些地区,描述时间长短的说法包括“把饭煮熟的时间”(约半小时),“炸蝗虫的功夫”(非常短暂的片刻)等。
世界上还没有钟表的时候,人们依靠观察自然现象和生活事件感受时间的推移。日升月落,潮起潮退,四季交替,周而复始。行星越过天际,又回到起点。宇宙万物,在无尽的循环中运行,亘古不变。
彼时人们的守时意识淡薄,赴约的时间控制也不太严谨,这与通过自然现象判断时间的方式密切相关。在以事件衡量时间的社会,一大特点就是人际关系优先:见亲戚朋友可比赴约或工作重要多了。时间在这些地方走得很慢,却在英美社会健步如飞。
在越来越多的地区,从人们苏醒那一刻起,就开始了依时度日。在《技术与文明》(Technics and Civilization,1934)一书中,美国社会学家刘易斯·芒福德(Lewis Mumford)认为,现代社会的“关键机器”是机械钟表,而非蒸汽机。钟表给世界带来了革命性变化。在《国家的贫与富》(The Wealth and Poverty of Nations,1998)一书中,钟表历史学家戴维·兰德斯(David Landes)描述了钟表计时是如何控制社会秩序的:
“效率”是钟表的衍生品:一旦有人将工作表现与统一的单位时间联系起来,工作就注定会从原先的任务导向型(规定任务时间不定,以农民为代表,只要时间和光线允许,就一件接一件地做下去)和时间导向型(规定时间任务不定,以帮佣为代表,事情永远做不完),转变为单位时间产值最大化型(时间就是金钱)。工业革命之前,我们如今熟知的“工作”概念几乎不存在。人们总是完成手头的规定任务,然后再开始做其他任务。工业革命后,《圣经》中提倡的任务计时法变为了钟表计时法——以钟表时间安排作业,将工人们训练成纪律严明的工业劳动力。他们不再按任务完成量领取工资,而是按工作时间计薪。钟表不仅用来丈量时间,还用来计算金钱,这就对时间的精确度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如今,许多人觉得时间不够用。全职工作的母亲一回到家就得立刻开始第二份工作,家庭主妇每天大约要完成八项不同种类的工作:做饭、打扫、洗衣、熨烫,等等。而帮忙做家务的男性通常最多也只会做两样。时间缺乏症是这个时代的通病,症状就是永远匆匆忙忙。大家都抱怨时间不够用。我们中的很多人都觉得,一天24小时根本不够完成我们想要完成的全部任务。
解决这个问题有三种方法,前两种容易,后一种较难。第一种,戒掉电视。这会帮助大多数人每天腾出三到四个小时。第二种,减少买买买,尤其是服务类产品。这样会节省些时间。我们不需要24小时不打烊的商店。第三种,如果我们买的东西少了,也就不必挣那么多钱了,如此工作就会轻松一点。我们完全能够做到这三点,但要是真的做到了,猪也能飞上天了。
既然如此,那我们怎样才能挤出更多时间呢?时间又不是一种可以生产的商品。在这个一天被划分为24小时的社会,我们挤时间的方法就和寻找其他稀缺资源一样——找到新的供应源。在《黑夜前线》(Night as a Frontier,1987)一书中,美国社会学家默里·梅尔宾(Murray Melbin)将现代社会时间匮乏与西部早期拓荒时期土地稀缺进行了类比。当时间成为一种稀缺资源,黑夜就是供应的源泉。因此,在这个社会,我们想方设法占领黑夜,这与埃及法老的做法无异——希腊历史学家希罗多德写道:
法老从预言家口中得知他只能再活六年,于是派人每夜在宫中点起火光,宫殿亮如白昼,似乎如此一来他就能再活12年。
时间太少,黑夜就是我们的白天。
有些人并不满足于一天24小时的社会,他们想要重新规划时间。有人半开玩笑地建议,我们应该改过一天28小时的生活。既然大家都讨厌周一,那就不要周一了。工作时间变成每周4天,每天10小时,这样周末的休息时间就变成了56个小时。周四不太好办,因为周四基本上是黑夜。不过不用担心,该方案的提议者已经想好了,周四就进行道路施工吧。
然而,这样做的代价就是生物钟紊乱。人体机能运转的节律原本与地球自转时间(24小时)相一致。每天在人造光下生活,被闹钟闹醒,在手机发出的蓝光下入睡,这些都不是人类天生就适应的环境。
24小时社会还会引起更多的问题,这也正是我们需要认真讨论的议题。不过,还是先好好睡一觉再说吧。
原文选自:万古杂志
译者:孙雨 编辑:钦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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