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5月1日至5月4日，短短四天之间，全国有32家纸厂宣布涨价，各纸种涨价幅度为每吨100元至300元不等。纸张涨价是近年来图书行业的一个焦点话题，最近更是成了出版人的痛。近日，记者来到印刷厂、出版社和书店，调查了解他们的苦衷。纸价上涨，牵一发而动全身，或许成了图书行业的一个转折点。
印刷厂：
纸价涨回到十年前高位
位于亦庄的北京华联印刷有限公司，机器隆隆作响，传送带上，一本本图书刚刚印制完成。仓库里，成桶的轮转纸码放整齐，叉车往来穿梭，正将一捆捆平张纸运送至印制车间。这些牵动着出版业神经的纸张，都等待着上流水线，完成图书、杂志印制的使命。
纸张，也是印刷行业从去年开始讨论的一个热门话题。北京华联印刷有限公司董事、总经理朱敏说，2016年11月纸张突然涨价，从去年第一二季度开始，纸张更呈现暴涨的趋势，大约涨幅为30%至40%。而今年呈小幅上涨之势，2月采购价格上涨2.2%，3月又上涨了1.8％，三个月上涨幅度为4%，“其中轻涂纸涨幅更大，现在的价格已经和铜版纸差不多了。”朱敏说。据记者了解，图书内页印刷一般采用胶版纸，这种纸张目前售价每吨为8200元至8400元，铜版纸、轻涂纸每吨分别为7800元至8000元、7700元至7900元。
按照朱敏的分析，如今的纸张价格并非历史新高，而是相当于2008年的价格。“1995年、1996年曾创过高位，此后出现产能增加趋势，纸张价格从2008年至2016年一直在下降，但目前又出现了新一轮上涨趋势。”
业内人士分析，纸浆、运输成本、煤炭等涨价，以及2016年因环保政策收紧和低端产能淘汰等，不少中小型纸厂纷纷关闭，这些都是纸价上涨的因素。朱敏透露，以前会推荐出版社、杂志社换纸，但现在即便换纸，所有纸种价格也在涨。她坦言，对于印刷企业而言，目前要承受的风险和压力在增大，“因为我们与杂志社的合同都是一年一签。”
面对纸张的涨价，业内人士认为，这对于教材影响最大，教材定价均通过物价局，但调整定价需要一个申请、审批的过程，在此期间，出版社将承受巨大压力。朱敏同时认为，尽管出版单位可以通过提高价格来减少损失，但提高价格的同时，内容也要有所提升才行，而这对出版社而言，同样也是挑战。
出版社：
书价不涨会印一本亏一本
“因为纸张价格上涨，直接造成了出版成本的明显增加，出版行业只能被迫对图书定价进行调整。”北京联合出版公司副总编辑刘凯如此说道。
刘凯算了一笔账，2016年之前，在纸张价格基本保持稳定的情况下，纸张在单册图书成本中所占比例为50%左右。自2017年后，在纸张平均涨幅达每吨2000元左右的情况下，纸张所占比例均在60%以上。译林出版社制作部主任王义权透露，纸张上涨对教材影响最大，因为纸张成本占教材成本的60%至70%。
磨铁图书猫头鹰工作室主编陈亮刚刚操作完成90万字、1124页的新书《权力之路》，“这本书印张多、用纸多，出版周期比普通书长很多，但纸张涨价后，已经不能按原先预估的150元定价了，最终定价为168元。”陈亮说，业内人士大多认为，现在的定价，和两年前比较，平均至少有20%以上的增幅。“其实《权力之路》即便是按168元定价，成本压力也很大。”
王义权则忧心忡忡地说，教材教辅受限价影响，尽管纸价上涨惊人，但目前还是老价格在销售。“在一定时期内，教材教辅不能像大众图书，可以通过提价来进行消化。”他坦言，现在的教材教辅没有利润可言。刘凯还提及，重印品同样会面临很大冲击，如不提高定价会印一本亏一本，因此多数出版社采取改版，改变装帧的方式来应对。
面对图书行业变局，也有出版机构持乐观态度。“纸价上涨应该是一种正面的影响，定价高了，单个产品的利润额度就增加了。”北京新经典文化股份有限公司副总裁黎遥说，新经典文化的图书销量并未因价格上涨而下滑，和以前销量持平。
但刘凯和《出版人》杂志记者黄璜都认为，从长远看，纸价的上涨对于小型企业影响或许更严重。黄璜说，“成本上涨所带来的回报率下降将进一步挤压其生存空间，它们不像大型出版社在市场上的议价能力较强，受到纸张上涨的冲击也相对较大。”而刘凯担心的是，如果有民营出版公司选择退场，这对图书市场将是一个消极信号。
业内人士为此呼吁，对新书应当实行限折令，以对图书行业实行切实保护，这也是应对眼前困局的必要措施。陈亮认为，其实对图书行业影响最大的是网上书店的各种折扣，“尤其是大的电商，促销的成本压力其实都转移到出版机构身上了，出版方从来是跟着赔本赚吆喝。”刘凯也认为，电商别再拿图书作为导流的手段了，国家应该出台相关规定，对图书行业进行保护。
读者：
购买纸质图书会更加慎重
“即便上调图书定价，出版社也会很慎重。”刘凯分析，读者购买刚需图书，对定价不太敏感，但大众性、休闲类图书，读者会有心理价位，如果超出其心理价位就会觉得不值。记者随后在单向空间花家地店、中关村图书大厦等地进行了一番探访，结果竟然发现，读者大多对图书涨价反应平淡。
读者叶女士每年都会从国外回来短住，她发现书价的确比前几年贵了些，但她坦言这对她影响不大，“我大多数都看电子书，每个月都会有超优惠的‘书’可以选择。”她说，自己在国内只买英文教材，“这是刚需，不管如何涨价都会买。”读者李凝倩同样是纸质刚需阅读和电子书阅读并行，小说类读物选择电子书，历史类则两者都有可能选择，而艺术史、美术类读物，不管多贵也一定选择纸质书。
读者张一文表示，自己能接受的当代小说价格在40元左右，但图书涨价目前对她影响并不大，因为大多数时候都是从网上购书，“我不管定价，而是看售价，当然印制少，有纪念价值的就另当别论。”还有的妈妈读者告诉记者，很多之前二三十元的绘本，现在涨到四十元了，有的绘本单本已突破百元，“我们主要是线上购买，还可以选择团购，目前对定价也不会太在意。”
记者随机采访的读者，因为选择电子书或网购图书，书价上涨并未对其造成多大影响。但业内人士认为，随着图书涨价越来越普遍，读者的购买行为势必将会受到影响。刘凯预测，图书价格上升后，读者会更加慎重选择产品，而一旦读者的心理价位突破后，市场是否还会出现回暖，目前还不好预判。
另外，书价上涨将导致数字化阅读趋势的加快，图书作为艺术品、收藏品的趋势也会日益显现。有读者设想，像部分唱片公司专注服务收藏黑胶唱片的发烧友一样，出版社也可以通过提高原料质量和设计含量，将纸质书做得尽可能精美，将纸书从消费品打造成收藏品。同时，纸书也可以更多引入众筹机制，大量减少盲目生产造成的成本浪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