拟音师魏俊华向中国网记者介绍工作经历。 中国网实习记者 黄牧晨 摄
在一间堆满杂物的拟音房里,拟音师魏俊华左手拿着铁棒,右手拿着绑着布条的小棍,小棍与铁棒不断摩擦转动,这便是《霸王别姬》中经典一幕“烟枪捣嘴”的声响。
在她手里,被丢弃的塑料可以是电影《红高粱》中的百亩高粱地,一把陈旧的椅子也可以是电视剧《三国演义》中的千军万马。
马蹄声开启拟音工作生涯
1978年,魏俊华从北京电影学院毕业,被分配到北京电影制片厂。在实习中,她第一次接触到了电影拟音。
“我看到拟音工作人员拿着手中的‘破烂’手舞足蹈,感觉很有趣。正巧郑洞天老师执导的电影《火娃》差一段马蹄声的拟音没完成,我就想试试。”魏俊华说。
拟音师工作台 中国网实习记者 黄牧晨 摄
拟音师魏俊华与知名人士合照。 中国网实习记者 黄牧晨 摄
于是,从来没有接触过拟音的魏俊华,用两只皮搋子完美模拟出了影片中的马蹄声,并因此受到了当时车间领导的青睐。于是,本打算从事电影录音工作的她萌生了成为拟音师的想法。
尽管从事拟音行业的同学告诉她,拟音的工作又苦又累,既是脑力劳动又是体力劳动;尽管很多人都劝她不要做这行不适合女孩子的工作,魏俊华还是义无反顾地开始了她的拟音事业,一做就是四十年。
迄今为止,魏俊华参与拟声创作的电影已有六七百部,电视剧数千集。每当谈起拟音,她都如初次接触拟音工作时一样充满热情。
为寻找道具尝试上百次
魏俊华在四十年从业期间,承担冯小刚多部电影作品的拟音工作,如《手机》、《甲方乙方》、《不见不散》、《天下无贼》等,也因此被誉为“冯小刚的‘御用’拟音师”。
斑驳的木门、陈旧的电话、国外淘回的铃铛、新鲜的芹菜……在魏俊华工作室的拟音棚里,堆满了看来不起眼的“道具”。
1978年,北京电影制片厂接到为电影《大河奔流》后期拟音配音的工作任务。其中,模拟由张瑞芳饰演的李麦拿着小木棍一点点地敲打树上悬挂的冰花的声音让魏俊华费劲心思。
魏俊华接到这个片子时正值夏天,没有现成的冰用。车间的录音师费尽周折从国外带回来一台冰箱,然而魏俊华试着敲打里面的冰花,发现这并不是自己想要的声音。
“我尝试敲打了麻杆、玻璃碴、碎冰块等许多东西,但总觉得不是自己心里寻找的脆脆的声音。”魏俊华说。
经过与同事、老师的多次探讨,魏俊华将目标锁定在了北京小吃焦圈上。
当被煎得金黄的焦圈刚刚被捞出锅,魏俊华便迫不及待地敲了上去。在那一瞬间,魏俊华欢呼了起来,“就是这个声音!”
在魏俊华看来,拟音工作不仅仅是根据电影画面模拟声音,更是一种艺术创作。“每天都要不断发现身边不被关注的美,可能是飞机起飞的轰鸣声,也可能是水滴落下溅起的水花声。”她陶醉其中。
“不同的声音会带给观影人不同的观影感受,因此我们经常会为了寻找一种声音进行几十次甚至上百次的尝试,只为呈现最佳效果。”魏俊华说。
拟音室内场景 中国网实习记者 黄牧晨 摄
用声音记录时代变迁
2018年是改革开放四十周年,中国影视产业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中国影视产业在改革开放四十周年间,克服了不少的困难,也取得了长足的发展。与此同时,时代的发展也对影视制作不断提出新的要求。”北京电影学院副校长、青年电影制片厂厂长俞剑红说。
出于工作原因以及对声音的爱好,魏俊华养成了收集声音的习惯。魏俊华认为,拟音师不仅是影视剧的后期制作者,更是中国时代变迁的记录者。
“从1978年到现在,我已经做了四十年电影拟音工作。在亲身经历着改革开放给中国社会带来了巨大改变的同时,我也用声音见证了影视行业发展。”魏俊华说。
2008年汶川地震与2010年玉树地震发生后,北京等城市为了纪念遇难同胞进行警报鸣响,魏俊华参与了声音工作的录制。
“作为一名拟音师,这个历史时刻是我们必须记录的。时代在不断发展,声音也在不断变化。”魏俊华说。
除此之外,在影视剧的后期制作中,魏俊华也通过声音深深地感受到了社会在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我们就是在记录时代。不管是在影视剧中或者其他方面,我们一定要恰如其分地、与时俱进地去展现这个时代的声音曲线。”魏俊华说。
拟音人才培养之困
“电影电视是一种视听语言艺术,而拟音师一直都是影视作品的幕后英雄。随着科学技术的不断发展,尽管有些影视作品已经开始使用电脑拟音,但极少数对电影电视技术极致追求的人还在坚持手工拟音。”俞剑红说。
然而手工拟音的工作繁重又精细,许多人耐不住这份辛劳。在魏俊华四十年从业生涯中,有不少慕名而来的粉丝学习拟音制作,但是少有人长久坚持,如今魏俊华门下只剩下十几人。
2016年,年仅18岁的陈志文来到魏俊华这里学习拟音,至今已参与了《鬼吹灯》第二部、《我们都要好好的》等多部影视剧的拟音制作。
然而初入师门第一件事,陈志文并不是学习拟音技术,而是切菜做饭。
“刚开始的确不太理解,但也没有太多疑问。到后来逐渐接手部分拟音工作就开始明白,学好拟音就是要从生活中体验真实,只有体验过生活中种种细节,才能将声音做得更真实。”陈志文说。
据俞剑红介绍,目前,全世界还没有开设拟音专业的院校,依然靠带徒弟的模式传承。据统计,当前广电总局在册的正规拟音师不到5人,拟音人才培养迫在眉睫。
“拟音师如何培养、谁来培养?这是目前亟待解决的一个问题。传承是我的责任,但我今年已经60多岁了。要培养出更多优秀的拟音师来完成中国电影的制作,还需要社会各界的关注与支持。”魏俊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