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个月前,我与妻子萨布丽娜(Sabrina)前往芝加哥看望她妹妹索菲娅(Sophia)新出生的孩子迪芬娜(Delfina)。在西北纪念医院(Northwestern Memorial Hospital)一间产房内,岳母紧紧抱着“宝贝儿迪芬娜”,用她浓重的布朗克斯口音大声说:“这孩子长得像她爸爸马蒂(Marty)”。
“你为什么觉得她长得像父亲呢”,萨布丽娜问道。“就因为她头顶光秃秃,肚子圆鼓鼓么?”
“她的嘴长得跟你一样,索菲娅”,萨布丽娜说道。“眼睛长得和她爸爸一样,”我则说道。
就是这趟芝加哥之行,让我萌生出一种不切实际的渴望——渴望与萨布丽娜有一个爱的结晶。那些直人们有些事情真让我嫉妒,这是其中之一。
讽刺的是,之前我从没想过要“妻子和孩子”。我之前不是那种有抱负的同性恋,要争取结婚权利,与异性恋平等的地位。我喜欢自己的方式,就像朱迪斯·巴特勒(Judith Butler)所说,同性恋是我们还没有透彻理解的事物。它是一种变化莫测的文化空白,新生事物正在萌芽,旧有事物亟待重新认识。目前,重要的是要避免同性恋继续受社会旧有观念排斥。
然而,当我生命中初恋降临的时候,突然间,我之前极力反对的东西——有时是刻意的,如叛逆的少年一样——都开始慢慢能够接受了,因为我不能忍受失去萨布丽娜的感觉。如果这意味着要如她所愿地与她结婚,我会说“我愿意!”。如果这意味着要和她在布鲁克林买套房子,我会拿出我的积蓄。如果她想和我要个孩子,那再好不过了!
不过,在见到我美丽的外甥女儿之前,我从来就没有想过匿名精子捐献者的现实问题。迪芬娜让我产生出一种可望不可求的欲望:就是我通过孕育生命来证明我对萨布丽娜的爱,我俩生个孩子来记录我与拉布丽娜之间的爱。
在回纽约的飞机上,我俩同时想到,如果让我哥捐精的话,那么就能组成一个血缘上亲密的家庭。我哥尼克同意此事的可能性非常低,因为他已经42岁了,刚刚离婚,还有两个孩子需要照顾——而且他的身份是一名共和党警官。但是,这个想法深深吸引了我们,我们试图说服自己,他有可能同意这件事。
随后我拨通了我哥在加利福尼亚州卡尔斯巴德市家里的电话。我一开始东拉西扯,最后才鼓足勇气跟他提这个难以启齿的请求。
“你知道的,我和萨布丽娜正在寻求一位捐精者。”
“嗯。”
“但是,当我们看到匿名捐精者的档案时,我们总觉得浑身不自在。”
“对。”
“而且我们也不愿意接受一名男同捐精。”
“呃......”
“我们都觉得可以建立一个有血缘关系的家庭,前提是你愿意捐精给萨布丽娜。”
我语速不快,请求亲哥为伴侣捐精简直就像是乱伦一样。电话那头的他可能深有同感,因为他很长时间没说话。
“好吧,我非常爱你们,也理解你们的处境,你们不过是想要一个孩子,当然我很愿意帮你们,可是我七年前做了结扎手术……我不想再做一次手术了,但我记得医生说过,还有另外一种方法能够提取精子。容我再查一查。”
过了一会,我收到他发过来的一封电子邮件,邮件链接到一篇介绍各种精子提取技术的文章。
在把这件事情通知妈妈之前,我和萨布丽娜想要确定一下,这种技术是否适宜我们——无论是从医学方面还是从经济方面。因此,我们拨通了圣地亚哥的一位输卵管结扎专家的电话。
“你丈夫要不要安排个时间,跟我面谈一下?” 她问道。
“哦,他不是我丈夫。” 我说。
“伴侣吗?” 她大胆得说。
“啊,不,这事说起来有点复杂。”
在我解释完之后,在长久且尴尬的停顿中,我能感受到对方那种不快。我想在她脑海里一定浮现出很多问题,就像电视机屏幕底部的大写字幕一样:“如此说来,你哥会同时是孩子父亲和叔叔?” “你哥给你妻子捐精,这是乱伦的事情啊。” “将来,你哥怎么向他的两个儿子解释这件事?这是他们同父异母的兄弟还是他们的表兄弟?” “等等,将来你是孩子的妈妈还是姑姑?”
但实际上她问的是:“你打算用一位捐精者的精子生育多个孩子吗?”
“我们希望冷藏足够的精子,这样我们就不用再寻找其他捐精者了。” 我说道。
“为将来生育儿女而提取足够多的成熟精子,需要采取附睾取精术,简称MESA。” 她解释道。“这是一项从睾丸中提取精子的技术。仅这项手术就要花费大约11000美元。把精子运送到纽约冷藏还需要额外费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