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在我们寻找科津踪迹的过程中,我和马克算是幸运的了,科津的老朋友鲍里斯•萨夫琴科(Boris Savchenko)答应和我们见面。萨夫琴科来自西伯利亚,他第一次在那儿见到科津是20世纪60年代的事情了。正是鲍里斯持有科津幸存下来的日记本。
“1945年,他登船了,”鲍里斯说,“他们把囚犯带走了,有警犬一旁待命,一切顺利。”
但科津到那里时,掌管科累马河的将军的夫人亚历山德拉•格里达索瓦(Alexandra Gridasova)在那儿与他见面。
“她让科津下了她的车,然后让他回到他自己的隔间,这救了他一命,”萨夫琴科说。
由于斯大林的劳改营是为了改造囚犯,所以劳改营负责人要积极举办积极向上的音乐和戏剧表演。存在竞争关系的劳改营领导人甚至会为争夺最佳艺人而比赛。但亚历山德拉•格里达索瓦比他们中任何一个都更有办法,她与表演者有着更为良好的关系,而且聚集了一群明星来为劳改营行政机关高层们助兴。
战后,爵士乐和其他轻音乐不再吃香时,音乐家大清除意味着很多优秀的流行音乐家的表演事业会在马加丹歌剧院终止,包括著名的喇叭手阿迪•罗斯内(Adi Rosner)。有时候将其称为“白色路易斯•阿姆斯壮”(white Louis Armstrong)。
科津服刑期满大概是在1953那年,那年斯大林逝世。他被禁止在欧陆俄罗斯居住,就像许多前科犯一样。后来他搬进了他自己位于马加丹州的单间公寓。他与歌剧院的剧团待在一块儿,从北极到中国与伏尔加河(Volga)的边界四处巡回演出。他唱自己最好的热门单曲,那是以前为囚犯、狱警、牧民以及铁路城镇、工厂和战俘营里的矿工而创作的歌曲。
科津自由了,但并不空闲。
他幸存下来的日记里记录了1955-1956这两年举行的许多音乐会。
1955年7月14日
他们让我唱歌。要在我们指定的地方唱。你可以在这里唱,不过不可以在那里。对此我要说的是——滚远点儿吧......统治者来来往往。在他们面前我不会卑躬屈节,自我贬低。我没做错任何事。
科津的日记是一部稀有的旅行指南,引领我们去探索20世纪50年代的苏联内陆。里面充满了对政治体系的尖锐批判。
1955年9月12日
克麦罗沃(Kemerovo),多么荒芜的地方!虽然附近有汤姆河(river Tom)流经,但水源在这里仍是供不应求。面包也缺!黄油亦很少见。无论何时只要有基本食物供应,那里都会排队排成龙。这些情况在西伯利亚很多城市都一样存在......毫无疑问前苏联生产了足够的食物,但是人们却未能得到那些食物。
当秘密警察——现在叫做克格勃(KGB)——发现并看了科津的日记后,科津再一次被捕。
科津1956年的日记
1956年10月8日,科津制定了来自伦敦的BBC无线电广播的列表,还概述了来自贝尔格莱德的一篇报告。
“我认为是第二次逮捕才导致科津回不来了,”鲍里斯•萨夫琴科说,“在那之前,他相信有一天他可能会回到莫斯科或者是列宁格勒,不过他却止步不前了。他说,马加丹州是我现在生活的地方,也将会是我死去的地方。”
冷战期间,勃列日涅夫(Brezhnev)时期,科津一直躲在西伯利亚。1979年,苏联军队闯入了阿富汗,他依然还在西伯利亚。
到了20世纪80年代,苏联开始分崩离析,科津突然再次出现了。名人们纷纷跑去马加丹州拜见他,同他一起唱歌,拍合照。此时的科津是虚弱的需要领取养老金的人,他穿着一双大靴子,用扣针别着一身旧毛衣,人却瘦得皮包骨。他是遭受迫害的一代音乐家中最后一位还活着的人了。
1993年,马加丹州政府为科津准备了华丽的90岁生日派对。在剧院里上演了一场长达六个小时的音乐会,以从莫斯科和圣彼得堡来的名人们涌进来作为落幕。这些名人是搭乘专门租用的飞机来的马加丹州的。
合唱团进行表演,然后官员们打算将生日礼物呈现在舞台上的宝座上。
在前苏联政府的统治下,科津在世界各地成千上万个舞台上唱过歌,影响了三代人。他曾以新秀、名人、囚犯和领取养老金的人这些身份唱过歌。但是这一次他决定不来参加,却更乐意待在家,与朋友小酌几杯,始终不妥协。
同年,俄罗斯将同性恋合法化。1994年年末,同性恋合法化后不久,科津就与世长辞了。在苏联时期之前出生,科津见证了这个国家的每一次更替,而且最终活得比它更长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