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我的丈夫和我在任何需要展示我们公交卡的地方——以获得展览优先进入权之类——我就得稳住自己。果然,我的丈夫对着店员露出了一个会心的微笑,说:“她现在老啦,你看……”
而如果他们碰巧问了我一个问题?他会用足够撞倒一头大象的力气将我挤开,然后鬼鬼祟祟地说:“她听不大清楚。”
是的,我承认,68岁的我耳背,但我不蠢,谢谢。
为什么你一旦过了60岁,所有人都会觉得你失去了你的脑子呢?尤其是你那老糊涂的——比你还老的——丈夫。
这对女人来说无疑是留存下来的一种侮辱。比如69岁的汤姆(Tom),大多数人都坚信这个年龄的他们成熟如美酒。但他们的妻子呢?呵呵……还是不要继续这个话题了。
汤姆甚至开始用口哨声呼唤我——像叫条狗一样——他觉得他很贴心地考虑到了我受损的听力。(既然口哨声对他的边境牧羊犬很好用,那干嘛不用在我身上呢?)他让我用狂吠声回应他,但我只愿用低吠声回应:“汪!汪!”
对汤姆而言,这些天一切都好的我做的都是微不足道的琐碎事务:记住生日的日期和银行账户的密码。更不用说我还有两个学位(一个古典文学/考古学的文学士学位,一个创造性写作的文学硕士学位),并且我还会写历史书以补贴家用——更何况同时我还得做饭、打扫、洗衣、熨衣、购物和整理。
与此同时,汤姆,一位已经退休了的销售经理,忘了所有的一切——当然啦,这完全可以理解,毕竟他有太多的事得去思忖了。(我说过他已经退休了吧?)但如果我忘记了一件很小很小的事,他就会暗地里表示他的不满,发脾气,还要抓我的小辫子。
汤姆并不是唯一一个把我当白痴看的人。那些年龄歧视者从你到达60岁的第一天就会开始嘲讽你。对我来说,那是从2007年——随着“专为老年人而设”的保险业务卡片,以及夫妇葬礼计划书而开始的。
对我来说,知道自己变成了正式的退休人员已经够坏了,幸好我没有把我的生日耗在为自己挑选棺材上。
年龄主义是潜伏最深的“主义”之一。女性被定义为三个时代:少女,母亲和老太婆,并且,字典给“老太婆”的定义是,“一个丑陋的巫婆,一个干瘪的、像巫婆的老女人”。
这可能构成了一个普遍假设的基础:超过了一定年龄的女人就是古老的、丑陋的,以及愚蠢的。这及其不公平,因为在三十岁之后我就觉得时间已经停滞了,我从未去染过头发,而它依然保持着自然的栗色,并且我仍然可以穿泳装,也不会将海滩上的人群都吓走。
对于汤姆而言,转折点是收到了我的公车月票。虽然他把自己的公车月票当做是荣誉勋章,去哪都挥舞着它,并且潇洒地接受了它带来的优惠;而我的月票则意味着我已经过了保质期了,并且有他这么一个人照看着我是件再幸运不过的事。
当别人拒绝跟他一起嘲弄我时,他受到了冲击。这件事发生在我们在托斯卡纳(Tuscan)的暑假里,汤姆决定我们要在圣吉米尼亚诺(San Gimignano)的中世纪小镇里的酷刑博物馆中待上整整一个上午。
他向那个正在值班的、非常有魅力的意大利女性亮出了他的卡片以及一个灿烂的微笑,然后用他往常的带着歉意地卑怯神态挥舞着我的卡片,要把我这个老女人也带进去。
她盯着他看了几分钟,然后将视线转向我。我等待着必然的放行,但这并没有发生。
“可以!”她对他说,“你年龄够老了!她?不行!她得付钱。”
在他的人生中,这是他第一次被噎的哑口无言。他的魅力失效了。更糟糕的是,被她认为是老人的那个人,居然不是我。
在接下来的一年中,我们来了一次包括四大洲以及若干个国家的环球旅行。汤姆认为我无法筹划好这次旅行,因为我听不清来电到底说的是什么。
尽管我听力有障碍,但我可以跟人面对面地沟通。然而每当我们去看旅行社时,他总是在我身边,用一种充满同情地声音叹息道:“她听不见。”
在预定去旧金山(San Francisco)湾的阿尔卡特拉斯岛的轮渡票时,汤姆终于遇到了对手。售票处的售票员拒绝给他提供我的折扣机票,坚持说我看起来绝没有到60岁。
“不!”他用在很远都能听到的分贝大声叫嚷道(甚至连我都能听到),“她已经61岁了!”他招手叫我过去,“给他看你的护照!”他咆哮着。再看看售票员怎么干的,他以他一贯平静、抱歉的语气说:“她听不见,你看。”
售票员检查了我的护照,又看了看我,“你的丈夫很无礼,”她大声说,“但我会给你优惠票价。不过,你的丈夫必须支付全额票价,因为他还没到65岁。”
最具讽刺意味的是,对于男性来说,到了退休的年纪意味着悠闲的午餐、高尔夫球场上的下午时光,以及尽可能多的将时间花在纸上谈兵上;但对于女性来说,只需维持现状就行了。
秘书、佣人、职员、奴隶、备忘录——一个六十岁的女性必须能胜任这所有的角色。而且,最令人气愤的是,这种担负着“照顾责任”的角色似乎将她变成了一个二等公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