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十年来,风笛在流行音乐中一直显得格格不入,同时也承载着微妙的政治意义。
几年前,朋友曾邀我在纪念中立牛奶旅馆乐队(Neutral Milk Hotel)的经典作品《航越大海的飞机》(In the Aeroplane Over the Sea)发行十五周年的演唱会上吹奏风笛,为此我激动不已。在我看来,大多人都认为风笛演奏只会出现在两种场合——婚礼和葬礼。因此,接受到这个邀请,在这一上世纪90年代末流行乐代表作的重新演绎中融入风笛吹奏,令我倍受鼓舞。但就在这时,分歧出现了。我试图跟这位朋友解释清楚这张专辑中主要加入的是尤利安风笛(或称爱尔兰风笛)的元素,这种风笛无论是外观还是音色都与人们所熟知的苏格兰风笛大不相同,且曲调迥异。我对他说:“这跟我吹奏的风笛完全不是一回事!”可他根本不在意,反而告诉我:“我们只是需要风笛弄出点声响来。”
除此之外,他甚至还随口发表了对风笛的一番见解:从很多方面来说,这种乐器在摇滚乐中一直只充当着制造声响的角色。全世界的风笛种类五花八门,可在流行文化中占据主流地位的只有声音巨大的苏格兰风笛,很多人都将其视作喧闹的象征。事实上,苏格兰风笛的确是最吵闹的乐器,压根无需扩音:单独一组风笛就可以制造出95至110分贝的声响。比起钢琴这样的乐器(60至70分贝),风笛更像是手提钻(95分贝)一类的工具。
与其他乐器不同,风笛的音域是固定的,这就使得周围的人不仅都能听到它的响声,而且几乎无法忽视。与其说它会为人所注意,不如说它其实会挟持人的注意力,故而婚丧仪式这样的场合上常常出现风笛。与此同时,这也是历史上风笛与摇滚乐如此契合的原因。AC/DC乐队的首支大热单曲《登顶路远》(Long Way to the Top)中,主唱波恩·斯科特(Bon Scott)的部分采用了风笛伴奏。直到如今,苏格兰人依然每年都会为他庆生(如果在世,他已经70岁了)。除了声音大得出奇,长期以来风笛还一直出现在抗议活动中——这正与摇滚所坚持的破坏精神相符。
数十年来,摇滚乐手坚持用风笛声来宣扬作品中传达的政治理念。某些情况下,这样做的原因有两层:第一,风笛独特的声音可以给人带来发自肺腑的冲击感;第二,风笛与抗议活动的紧密联系由来已久。埃里克·伯登(Eric Burdon)和动物乐队(The Animals)于1968年推出的大热作品《随军牧师》(Sky Pilot)就是一个极好的例子,歌曲中包含了一段长达一分钟的苏格兰风笛乐。这支单曲于1968年1月正式发行,正逢春节攻势的发动,同时越南战争也不断升级。为了在《随军牧师》中加入风笛的元素,伯登秘密录制了苏格兰皇家近卫龙骑兵团风笛乐队的练习曲。直到今天,许多乐队仍与英国部队保持关联,这支风笛乐队就是其中之一。但是该乐队演奏的是与苏格兰詹姆斯党叛乱相关的曲目——《边境上的蓝绒帽》(All the Blue Bonnets Are Over the Border)。詹姆斯党是指1745年与英国势力对抗的苏格兰叛军,历史上普遍将苏格兰叛军此次的胜利看作苏格兰氏族制度和盖尔文化的终结。
动物乐队将风笛融入自己的作品《随军牧师》中,这证明历史上人们常常通过风笛演奏来表达对殖民企业的批判,尽管其在那个时期与那些企业息息相关。但仅就风笛在摇滚乐中的作用而言,《随军牧师》并非循规蹈矩,而更像是一首独特之作。之所以独特,就在于将风笛用作乐器融入歌中,而不单单把它当作制造声响或背景音的工具。在动物乐队的专辑《终将相遇》(The Twain Shall Meet)的最后一首曲目《一切万有》(All Is One)中,又再次出现了风笛乐,但只是作为嘈杂的背景音中的一部分,这段音乐中还融入了锡塔尔琴(另一种常被用来鼓舞反殖民压迫的乐器)、电贝司和鼓声的元素。
数十年来,摇滚乐手坚持用风笛声来宣扬作品中传达的政治理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