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束光打过,舞台中央的孟京辉喊了一声“开始”,坐在对面的电视台主持人示意启动机器。
这段时间,孟京辉不得不频繁接受采访,四月的北京,人们可以看到孟京辉的四部话剧。
这天,他显得很潦草,穿着掉色的皮夹克和一条屁股破洞的牛仔裤,头发乱蓬蓬,眼神有些疲惫。
采访忽然中断,摄像师示意场内的灯光不够明亮。孟京辉快步走下舞台,拉开右侧的幕布,指着屋顶:上面有一盏灯,可以打开。助理说:今天工作人员休息。他迅速消失在幕布后,三分钟,那盏灯亮起来。
剧场属于孟京辉,名叫“蜂巢”,位于北京市最繁华的地段,西边紧挨东直门地铁站,东边不远是三里屯。2008年,孟京辉拥有了这个能容纳300个观众的小剧场,他给剧场起名“蜂巢”,暗喻那些“像蜜蜂一样,不辞劳苦艰辛、为戏剧理想不断努力的人们”。
走回座位的孟京辉踩过舞台上厚厚的积水——昨晚,这里上演了《恋爱的犀牛》。孟京辉在舞台上安装了7米高的镜面水幕装置,高潮时,磅礴大雨从天而降,观众席中不断发出啧啧的声音。
坐在舞台中央,他得意地笑着:“我一年可以拍八部话剧,四部算是少的。大家爱问我,什么时候会有瓶颈?我呢,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长大,我还没长大,我‘冒’都来不及,我有太多话要说,太多要表达。”
《恋爱的犀牛》主创人员
“给我一个亿”
孟京辉的新戏《初恋》由一汽车品牌赞助。创作剧本时,女主角设定死于车祸。编剧史航担忧赞助商不会同意有“车祸桥段”。为“怎么死”,他和孟京辉讨论很久。最后,孟京辉说:“没事,就死于车祸吧。回头我和他们(客户)说说。”
最终,女主角死于雪崩。孟京辉不承认他向资本妥协:在雨雪闪电交加中,热爱户外运动的女孩“死于雪崩”远比“死于车祸”来得不俗。“这个合作根本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麻烦。”
从上个世纪90年代,孟京辉开始尝试商业话剧,自称“没有一部作品赔了钱”。那个汽车厂商找到他时,他唯一的要求是:“不要在我的舞台上出现任何LOGO。”最终,赞助商接受“只在票的背面印刷广告”。
早年,在他另一部成功之作《艳遇》中,女主角高圆圆穿着冷色调的衣服在舞台上游荡,少人知的是衣服全部由一高端服装品牌赞助,海报上没有任何品牌信息。那个服装品牌市场总监看过戏后却大赞:“太漂亮了,人物和服装结合到了完美的地步。”
他的剧场每年吸引十五万观众,但至今没有冠名权,孟京辉解释说,因为大部分企业都想在他的话剧中植入广告,“有些被拒绝的品牌我不方便说,他们非要我迎合客户要求,指挥我做这个做那个,我不干。搞商业的有些人其实特没文化,把商业文化都变成垃圾文化。真不愿意和他们合作。我不合作,他们就说,你们艺术家太敏感。废话,艺术家不敏感谁敏感?能让商人敏感吗?商人看到的都是数字回报。”
对于那些想把产品搬上舞台,让演员喊出广告词的赞助商,孟京辉表现出惯有的不屑,他伸出一个指头,说:“明码标价一个亿,否则免谈。价格会让我清清楚楚地明白,我在做一件商业的事情。否则我不会利用戏剧。”
2008年,孟京辉推出过实验性质的话剧《爱比死更冷酷》,剧本改编自德国编剧法宾斯德的同名原著。舞台上演员在玻璃房中自说自话,观众需要戴上耳机才能接收到台词。散场后,一些年轻人生气于“根本看不懂”。孟京辉却说:“根本不在乎观众是否看懂。”他把这部话剧定位为“自己的美学探索”——作为歌德学院出资的文化项目,他基本不用承担票房压力。
“这么多年,我发现由着性子来是最好的选择。我用小手指拍出的东西,最后都能卖钱,这对我太容易了。”说这话时,他忘记把嘴里叼着的那根烟点燃,“现在,我不需要用一两部作品来证明才华,也不需要通过一城一池来争取胜利。”
这些年,除了偶尔一两部话剧,他基本不需要自掏腰包排戏。编剧史航分析孟对资本的态度:“我就是我自己,这样对你(品牌)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