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门而出重获新生
1997 年,陈湘琪完成了纽约大学教育戏剧硕士学位后回到台湾,一边在台北艺术大学兼职做老师,一边继续与蔡明亮合作拍电影。而在 2005 年之后,她打算做一个全职教师,从此不再演戏。
这个决定是在出演了《天边一朵云》后做出的。那是 2005 年 3 月,该片出征柏林电影节并获得了银熊奖,蔡明亮和陈湘琪等人还未回到台湾,影片也未在台湾上映,各路台湾媒体就排山倒海似的报道这部“情色电影”,强调陈湘琪的牺牲色相,大胆出镜。事实上,陈湘琪本人对此并不在意,但她出身教师家庭,父母都是虔诚的基督徒,她也是父母在 40 岁时向上帝祷告而来,在《天边一朵云》着眼于“情欲”、“情色”的宣传下,她的家庭受到了影响,父亲不堪压力,扬言要离家出走住老人院,母亲也受不了邻居的指指点点。“造成我在面对我的家庭时,会觉得自己很不孝,让他们蒙羞,这是我最不愿意的,所以才会使我心生退念。”
所以,当钱翔找到陈湘琪拍摄《回光奏鸣曲》时,她是婉拒的,当时她根本不想演戏,连长久合作的蔡明亮的《郊游》她也一并拒绝。但蔡明亮几次和她聊,说《郊游》是他最后一部长片,希望所有合作过的女演员都来演。“我觉得导演身体状况也不好,很容易血压一高就头晕,我是看着他所有的影片一路走来的,他真的是苦行僧,用他的方式光着脚在烈日下一步步走来。”考虑到这些,她也不忍拒绝,再加上之前父母的过世让她感受到所爱的人的离去的悲哀,因此面对如家人般的蔡明亮的恳求,她萌发了帮忙的意愿:“如果我还能为他做即便是一点点,如果他认为那是重要的,那我也认为那是重要的。”
于是,陈湘琪的加盟成就了《郊游》中最后一场可以载入影史的 15 分钟的长镜头戏。那个画面只是她和小康望着废墟墙上的壁画,时间缓缓流动,她流下安静的泪水。这一场戏,为陈湘琪带来“长镜头女王”的封号。“女王”的魅力延续至《回光奏鸣曲》中。同样是影片临近结尾处,陈湘琪扮演的玲子撞门的一场戏。导演钱翔给她的指令很简单:把门打开。至于如何把门打开,就要陈湘琪自己来完成。拍的时候门并没有真的被锁住,是在门外有三个高壮的大汉挡着。开拍时,陈湘琪并不知道这些。她用力一撞,门根本撞不开,她瘦弱的身子甚至有些被反弹了回来。这激起了她的悲伤和愤怒:“是玲子的也好,我的也好,我觉得那时已经分不出来。我真的有一种累积了很久的悲伤,压得太深,之前我习惯把它压下去,直到最后这一刻全然释放了。”她再次站起来,坚定地告诉自己一定要把门打开:“这堵门再也不能挡住我,我受够了。”
在事后回忆起这场撞门而出的戏时,陈湘琪觉得它很像某种仪式。不只是对玲子,也是对她自己。两年前,她父母在同一年先后过世,加之先前《天边一朵云》的影响,令她一直对父母有所愧疚。她处在自己人生的困境中,真实的世界和戏剧中的世界混杂在一起,面对这扇门,“一定要打开,再不打开就锁在里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