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德侯爵惊惧了谁?

作者:爱新闻 崔恬元 来源:中国日报网
2015-02-02 14:39:08

影响恶劣?

萨德不仅在写作方面偏走极端,在个人生活中也是放浪不羁。他惹出了一大堆麻烦,为此他人生中的三分之一都是在监狱和精神病院里度过的。(他在自己的笔记本中写道,“人生这场戏,我的幕间休息实在太长了。”)在他于1814年去世以后,他的书很快遭到了封杀。然而就在作品蛰伏期间,他所描绘的黑暗道德图景却得到了广泛的传播。当画不了西班牙王室成员的微妙讽刺画像时,弗朗西斯科·戈雅(Francisco Goya)就致力于创作疯狂的版画系列——随想曲、战争的灾难、前一夜的梦境——在这些系列中,残酷战胜了美德,而无意义战胜了理性。在他最著名的版画里,一个人正打着瞌睡,也许正是画家本人,他被自己噩梦里的野兽搅得心神错乱。这幅画的说明文字是“理性入眠,怪物因生”。福柯将戈雅的画作,尤其是他那严峻而极具讽刺意味的随想曲系列,看作是萨德著作的天然对应物。他表示,在两者中“西方世界都看到了通过暴力来超越自身理性的可能......在萨德和戈雅之后,非理性成为了现代社会的决定力量之一。”

在萨德勾勒的道德图景中,人类不受理性的支配,身体会在极端的状态下得到释放。他的想法影响了19世纪早期的许多艺术家,特别是欧仁·德拉克罗瓦( Eugène Delacroix )和杰利柯·西奥多( Théodore Géricault)。但他的作品却鲜为人知。在世纪之末,“神侯”才真正得以重新发掘。对于一些人来说,萨德的作品的确在一定程度上满足了他们对性的猎奇心理。(维多利亚时期诗人查尔斯·斯温伯恩十分崇敬萨德,他曾以笔名写过一篇冗长乏味的讽刺史诗,讲述小男孩们被鞭打的故事。)然而,那个时代最伟大的作家们看到了萨德更大的价值:他是一位哲学家,注视着这个黑白颠倒的世界。

夏尔·波德莱尔(Charles Baudelaire)在《恶之花》( The Flowers of Evil)中写道,“我是伤口,也是那锋利的刀刃!/我是巴掌,也是那挨打的脸颊!”《恶之花》是最早将萨德原则重新运用到文学写作的作品之一。萨德的性生活是完全公开的,弗里德里希·尼采( Friedrich Nietzsche)的性生活却是完全保密的,而尼采显然欠了侯爵一个很大的人情。诗人纪尧姆·阿波利奈尔(Guillaume Apollinaire)首次使用了“超现实主义”这一说法,他也编辑了萨德的第一部作品全集。萨德的作品里有关性和暴力的场景往往都不符合解剖学原理,因而成为了许多超现实主义者早期灵感的来源。

但并非只有他们。约瑟夫·康拉德(Joseph Conrad)的《黑暗的心》(Heart of Darkness)讲述了一位殖民地官员在刚果发疯的故事,它本质上是一部萨德式小说。托马斯·曼(Thomas Mann)的颓废大作《魂断威尼斯》(Death in Venice)也是一部萨德式小说,小说的主角是一位教授,而他内心里唯一真正的欲望却是社会的道德禁忌。若是没有萨德的启发,很难想像弗洛伊德还能提出自己独创性的学说;正是萨德在早弗洛伊德的一个世纪以前指出了人性的核心即是性欲。皮埃尔·保罗·帕索里尼(Pier Paolo Pasolini)导演了惨不忍睹的《萨罗》——一部根据《索多玛120天》改编的影片;帕索里尼也被认为是萨德最伟大的电影学生。萨德也深深影响了各种大相径庭的传统电影形式,从大岛渚( Nagisa Oshima)的《感官世界》( In the Real of the Senses )再到约翰·沃特斯(John Waters)在20世纪80年代创作的“垃圾电影”。

他无所不在,但他依然使我们感到恐惧。为什么?因为萨德提醒我们,任何冷静客观的分析都是无用的;身体与头脑同等重要,而理性必须要服从更深层、更可怕的冲动。甚至他那些所谓的崇拜者们都觉得无法忍受——在菲利普·考夫曼(Philip Kaufman)的2000年电影《鹅毛笔》( Quills)里,由杰弗里·拉什饰演的萨德被美化成了一个捍卫守法的言论自由的殉道士(电影里还配有一段荒谬和绝对虚构的残缺片段;实际上,萨德是平静地死去的)。但是,萨德代表的是极端,而不是自由。他是时代的先知。如今这个世界正不断突破政治、经济和生态的极限,我们会发现他对于人性的黑暗定义看起来愈发地冷峻可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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