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回失去的感觉
我们希望,最终医生能找到“述情障碍”的病根,在病情如滚雪球般越来越重前将其遏制住。凯勒布认为,他的述情障碍出生起就有,因此可能是遗传病。对一些患者来说,成长过程和父母的情感流露程度也可能有一定影响;而另一些人则可能因为受到创伤,导致处理情感的能力部分或全部失灵。
雷恩就为我介绍了这样一位病人,帕特里克·德斯特(Patrick Dust)。德斯特的父亲是个酒鬼,曾残酷地虐待过德斯特,这让他一度以为自己离死亡不远了。“一天晚上他回到家,又开始和我母亲吵架,吵得很凶。他说我要把猎枪拿过来把你们都杀了……我们逃到邻居家,在那里报了警。”之后的几十年,他发现自己很难理解、表达自己的情感,尤其是他仍对父母心怀的恐惧和愤怒。他怀疑,这导致他患上了饮食紊乱和纤维肌痛——慢性全身弥漫性疼痛和僵硬。
通过遵从雷恩的医嘱,以及之后的自我治疗,德斯特已能重新回顾过去,并找回他埋藏在心底的那些情感。他也认为,这让纤维肌痛的症状减轻了许多。“我不知不觉就找回了以前感受过的那种强烈的怒意,”他解释道,“这是我一生中做过最重要的一件事。”他刚刚写就了一本书来记录这一经历。
如果有意识地去爱,“述情障碍”患者也能维持一段稳定的感情(图片来源:Getty Images)
凯勒布也拜访了一位行为认知方面的医生,以便帮助提高他的社会理解力。通过自身努力,凯勒布现在能更好地分析身体知觉,并将知觉与他人的感觉联系起来。虽然目前这一练习仍是理论成分较多,但他已经能试着捕捉妻子的感受,理解她行为的动因。
不过,不是每一个“述情障碍”患者都有凯勒布那样的决心和耐心,也不是每一个患者都能找到一个能体谅这种特殊状况的伴侣。凯勒布说:“我的妻子非常理解我……她知道我对于一些事情的概念,比如爱,和常人有些不一样。”而反过来,凯勒布稳定的心理状态对他的妻子而言,也是一件好事——他不会为变化无常的情感所左右。“我们的婚姻对我妻子的好处就是,这是我有意识做的选择。”凯勒布说——他对于妻子的爱并不是一时冲动,而是经过仔细考虑后作出的决定。这一点在过去的八个月中对他们的婚姻起了极大的帮助。“也就是说,如果我们遇到了些困难,比如孩子整夜整夜地哭,我完全不会觉得这对我们的关系有影响,因为我们之间的纽带并不以情感为基础。”凯勒布这样说道。
凯勒布虽然没有因婚礼和孩子的出生而狂喜,但大部分时间,他都在审视自己的内心,试着去感受、理解自己和周围人的感觉。这也使得他成为了我有幸采访的人中最体贴、最自知的人之一——他对自己的身心都非常了解,也知道自己的局限在哪。
在我们的谈话中,他最想强调的,就是不能感受情感并不意味着一个人自私或是不善良。“这或许很难令人相信,虽然情感和想象力很大程度上把人类同其他生物区分了开来,但的确有人生活在情感、想象完全空白的世界里,”凯勒布说,“但没有情感的人不见得就冷酷无情或精神变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