嫖娼是19世纪末巴黎日常生活的一个重要部分。在作者杰森·法拉格(Jason Farago)看来,要理解那个时代的艺术与风情,势必得从解读嫖娼入手。
19世纪末20世纪初,法国画坛风起云涌。然而,我们对于当时画坛的认知,不管是印象派还是其他流派,往往带有成见,认为画家们要么画向日葵和干草堆,要么画婴儿和芭蕾舞女,适合做成明信片,或是贴在宿舍墙上。事实上,现代法国绘画根本不具备这样的治愈色彩。19世纪末,巴黎经历了巨大的社会转型,这个时代的艺术不仅仅关注自然界,还描绘了新都市的方方面面,毫无遗漏,连皮加勒区(Pigalle,巴黎红灯区)的妓院也不例外。
“何为艺术?嫖娼。”——夏尔·波德莱尔
2015年9月,巴黎奥赛博物馆(Musée d’Orsay)举办了题为《辉煌与苦难:1850-1910年妓女画展》(Splendour and Misery: Pictures of Prostitution, 1850-1910)的展览。妓女是法国现代绘画中一个非常重要的主题,却常被世人忽视。这是第一个以她们为中心的大型展览。妓女是巴黎艺术家画笔下的重要主题。马奈(Manet)的《奥林匹亚》(Olympia)与毕加索(Picasso)的《亚威农少女》(Demoiselle d’ Avignon)都描绘了性工作者,一幅笔触简省,一幅画风怪异,但无疑都是划时代的巨作。如今,嫖娼是一件见不得光的事,但对于当时的画家而言,这却是现代性的代表。他们从那些夜色女郎身上汲取灵感,时常会觉得画室与妓院之间也许没什么大的区别。夏尔·波德莱尔(Charles Baudelaire,法国十九世纪最著名的现代派诗人)在他早期的私人日记中就曾明确指出二者的关系:“何为艺术?嫖娼。”
罪恶温柔乡
如今,世人认为妓女是社会秩序中最不光彩的一类人,谈及她们时也总带着厌恶。但在19世纪末的巴黎,嫖娼是日常生活的一个重要部分,它是私密交易,但也众所周知。拿破仑三世(Napoleon III)统治时期,对卖淫严格管制,一直延续到20世纪。妓女不能上街拉客,但在警局留底后,便可在妓院接客,并像常人一样定期缴税。(法国于1946年取缔了妓院,但卖淫仍然合法,不过法国目前正激烈争论是否应该像瑞典一样将嫖娼列为犯罪行为。)
图卢兹·罗特列克的《磨坊街》揭示了巴黎妓女被迫接受体检的屈辱(图片来源:亨利·德·图卢兹·罗特列克)
当时所谓的“风化纠察队”(brigade des mœurs)里,监管员和巡警是出了名得喜怒无常,报纸上经常报道不幸女子宁愿自杀也不想被拖进警察局。十九世纪的妓女每月还不得不忍受强制性的体检,就像痴迷妓女的亨利·德·图卢兹·罗特列克(Henri de Toulouse-Lautrec)在名作《磨坊街》(Rue des Moulins)中描绘的一样,这件事比性工作更令人觉得屈辱。检查时,妓女们被迫褪去妆容,脱下裙子与内裤。她们只着上衣与长袜,脸上带着倦意,默默地忍受着来自官僚阶层的羞辱。
“拉·派瓦在极尽奢华的豪宅里接客,打开浴缸水龙头,流出来的是香槟。”
社会地位略高的妓女是交际花,她们卖身,但也卖个人魅力、贴心交流,以及社会声望。许多交际花成了名人,一举一动甚至接了什么客人都会被当时正蒸蒸日上的媒体报道。拉·派瓦(La Païva)是法兰西第二帝国(1852-1870)的顶级交际花。她出生于莫斯科的贫民窟,一路摸爬滚打,终于在香榭丽舍大街(Champs-Elysées)立足,接客的豪宅极尽奢华,玛瑙浴缸的水龙头流出的尽是香槟。(1884年她去世后,她的最后一任丈夫用福尔马林保存着她的尸体,放在阁楼里,这令他的新婚妻子相当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