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姆斯·帕克(绘图:R·凯库欧·约翰逊)
在我看来,威廉·华兹华斯(William Wordsworth)该被踢出文学经典。毫无疑问嘛!
讲他以前,容我先得瑟一会儿。大牌作家靠边站,文学经典由我评,那感觉,跟当上了园丁头头似的,就这么大摇大摆四处溜达,左手剪根藤,右手砍个枝,不高兴了我一把火烧了你。当然,我也得犁土,播种,洒水。不过,一切由我说了算。菲利普·罗斯(Philip Roth),你给我下去。斯坦利·埃尔金(Stanley Elkin),看你倒挺顺眼。啥叫风水轮流转,懂了吧!同样是写会说话的动物,芭芭拉·高迪(Barbara Gowdy)的《圣骨》(The White Bone)就比理查德·亚当斯(Richard Adams)的《迁徙记》(Watership Down)要好。弗兰·奥布莱恩(Flann O’Brien),我给你颁个诺贝尔奖吧,是物理奖哦。还有托马斯·品钦(Thomas Pynchon),没人愿意读你的作品咯。
好啦,言归正传。威廉·华兹华斯应被踢出西方正典。你听到这,多半得吓一跳。“世事纷繁无定数 / 患得患失终成空。”华兹华斯的手笔这般精彩绝妙,把他踢出经典行列,真的合适吗?不过,即便他天才如此,该讨的债还得讨。实话说,华氏的文字太过铿锵严肃,说教意味十足,我并不欣赏。那首《序曲》(“The Prelude”),更是写遍了欧洲各地,无聊至极。然而,我俩的宿怨和这些个人风格毫无干系。我看不惯的,是他对待挚友柯尔律治(Samuel Taylor Coleridge)的态度。
当然,我也明白,犯点小错就把作家踢出经典,那最后恐怕就没人能留在名单上了。毕竟,人无完人,即便是在文坛。为什么要搞多纳图派(Donatism)(注:四世纪时基督教的分支,主张只有义士才可主持圣事,遭到圣奥古斯丁(St. Augustine)的强烈反对)的那一套呢?众所周知,一名心地败坏之人,笔下之文依然可以无比真实,百般华丽。但华兹华斯对待柯尔律治,完全是宗艺术犯罪。他抹杀了柯尔律治的灵感来源,摧毁了这位诗人的自尊。所以,我要和他说拜拜。
故事要从1800年说起。时年,两位诗人徜徉在英国湖区(Lake District),正筹备着第二版《抒情歌谣集》(Lyrical Ballads)。这册诗集,集两人作品为一体,文风各异,却相辅相成,被誉为浪漫主义的重要宣言。柯尔律治文思敏捷,风格多变,天马行空。甚至有评价称,他七窍生“才”。而这位诗人也自叙道,“我成天张着嘴”。(注:出自柯尔律治写给约翰·塞沃尔(John Thelwall)的信)反观华兹华斯,诗风阴郁,意象磅礴,古板严苛。初见柯尔律治时,华兹华斯几乎被他的才情所倾倒,但他很快调整了自己,表现得无比强势。他认为,柯尔律治的新诗《克里斯特贝尔》(“Christabel”)犯了“人物刻画失衡”的大忌,故拒绝将其收入《抒情歌谣集》中。他的看法或许不无道理,毕竟该诗行文诡异,韵脚松散重叠,还带有强烈的情色意味,不作收录也无可厚非(不过,为柯尔律治作传的理查德·霍姆斯(Richard Holmes)却认为,华氏一举扼杀了柯尔律治在诗学上的新尝试)。但华兹华斯又将矛头指向了《古舟子咏》(“The Rime of the Ancient Mariner”)。此前,这首诗已收录在1798年版《抒情歌谣集》中。可在修订版里,华兹华斯竟擅自加注,说许多读者都在“诟病此诗”,并进一步解释道,“的确,我朋友的这首诗败笔太多。”他甚至列出了所谓的“败笔”,比如,“诗歌意象牵强,有蓄意叠加之嫌”。
这算什么朋友!品味低俗,竟还大摆架子!柯尔律治大受打击,从而沉迷鸦片,转而德意志哲学研究。《古舟子咏》后,他再无惊艳之作。华兹华斯的暴烈巨斧,粉碎了他的灵感缪斯。每每想到这里,我都不寒而栗。当然,也不能全怪华兹华斯,毕竟柯尔律治的创意难有定数,但华氏确实沉重地打击了同辈。所以啊,华兹华斯,文坛中人不愿与你为伍了。
作者简介:詹姆斯·帕克(James Parker)现任《大西洋周刊》(The Atlantic)特约编辑,同时为《纪事》(Slate)、《波士顿环球报》(The Boston Globe)与《亚瑟艺术月刊》(Arthur)撰稿。他曾是《波士顿凤凰周刊》(The Boston Phoenix)的特约乐评人,并于2008年获得了美国作曲家协会(American Society of Composers, Authors and Publishers)的表彰。
原文选自:纽约时报
译者:爱新闻 郭汪韬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