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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0年,福克斯电视台的网络电视推出了第一档真人秀节目。《谁想嫁给百万富翁》(Who Wants to Marry a Multi-Millionaire)是一档时长两小时,经过特殊编排的节目,有点像是选美。为了嫁给一个她们素未谋面的男人,50位参赛选手会进行一场比赛。节目有泳装秀的环节,有提问和回答的环节。最后的胜利者达瓦·科杰尔(Darva Conger)得到了一枚三克拉的钻戒,新郎里克·罗克韦尔(Rick Rockwell)和一趟在巴巴多斯的蜜月。不久后,她的丈夫就被发现,曾遭前女友指控家暴而被法院下达过限制令。在《每日秀》中,乔恩·斯特尔特(Jon Stewart)把这种匪夷所思的情况描述为电视对女性权利的玷污。《人物》的封面则质疑这个节目做得是否太过火。
这个丑闻缠身的节目后来直接被砍了,没有人再提起它。但是它的创始人麦克·弗雷斯(Mike Fleiss)又向美国广播公司(ABC)卖出了一个新的节目《单身汉》,该节目在两年后首次与观众见面,最近迎来了它的第20季。媒体文学教育家、《现实的反击:罪恶快感的电视节目令人不安的真相》一书作者詹妮弗·波兹纳(Jennifer L. Pozner)认为,《单身汉》延续了《谁想嫁给百万富翁》的核心理念,即女人会为了实现嫁给富人的最终目标而牺牲她们的独立,她们的身体和她们的尊严,并且这一次他们用一种罗曼蒂克的外表将它包装了起来。这一次,有玫瑰花,有约会(有时同时与好几位女士约会),还有相互了解的时间,甚至还有拜访家人的环节。奇怪的是,女儿把这(带男友见父母)变成了一场竞选成为某人妻子的最后一轮电视面试比赛,这些父母却没有一个为此感到恶心。还有“梦想套房”,留到最后的三个女人可以在这儿和她们未来的丈夫待上一晚,没有摄影机的跟拍,贴心地把是否发生性关系的选择权留给她们。
“《单身汉》为真人秀里的女性应该被怎样对待树立了‘典范’。”波兹纳说,“通过这个节目,制片人和电视台做到了大部分激进的反女权组织和激进分子从未实现的成就。他们打造出了一种新的世界的面貌,如此合理,如此真实。然而在那里,女性不止看起来没有任何选择权,而且似乎也不想要选择权。”
《单身汉》的成功(第二季大结局的收视达到了2590万人次)引来了争相模仿。福克斯电视台在2003年又推出了反其道而行之的真人秀节目《谁要嫁给百万富翁乔伊》(Joe Millionaire),这一次参赛的女性经过同样巧心安排的求偶流程。不过在节目结尾,最后胜出的人却会被告知,她“富有的”未婚夫其实是一个穷困的建筑工人,额外的“奖励”是来自公众的羞辱和对其“钓金龟婿”行为的指责(然而这种行为不正是这个节目本身所鼓励的吗)。不管是身体上还是心理上,真人秀中的女性角色形象已经建立起来了。除了外表美丽,她们既好骗又攻于心计,既天真又无耻,既愚蠢又有手段。她们要么做些无关紧要的事,要么无以为生,她们的目标要么是安全地让自己投入一段婚姻,要么是出名,无论哪一个目标成真了,所带来的财富都会让她们成为对手嫉恨的对象。
达瓦·科杰尔与后来者的不同之处在于她的年龄。在电视节目中嫁给罗克韦尔时,她34岁(蜜月之后婚礼就取消了,而且她声称两人没有夫妻之实)。苏珊·弗农是《苏珊夫人》的主人公,她的年龄比奥斯汀其他的女主角大得多。“光是看她的脸,人们可能会觉得她不过25岁。”她的嫂子在一封信里如是说,“虽然实际上她的年龄得再往上加个10岁。”在书的主要情节展开前,她刚成为寡妇几个月。苏珊夫人还有个16岁的女儿弗雷德里卡(Frederica),她费尽心思想把她嫁给一个有钱人,来保障她们娘俩儿的未来。
作为她的第一个重要女性角色,年少的奥斯汀在《苏珊夫人》里塑造了一个成熟的反派女性,她的传记作家卡莱尔·托玛琳(Claire Tomalin)说道。“同时她又是如此充满魅力,如此有趣,所以在读到她和那些成为她受害者的蠢货的斗争时,我们也不禁同情起她来。”她和奥斯汀后来的角色都不一样,不像意气风发的利兹·本内特(Lizzy Bennet),不像虔诚的范尼·普莱斯(Fanny Price),不像天真爱幻想的凯瑟琳·莫兰(Catherine Morland),也不像自命清高的艾玛·伍德豪斯(Emma Woodhouse)。这些后来者们既年轻又本性纯良,都是很好的结婚对象——她们都只是体制中的一枚棋子,无从选择自己的命运,只能一直往前。在应对自身的困境时,苏珊和芭拉克·恰伊娜一样的足智多谋和自立自强,后者一人就顶得了其他名气在她之上的真人秀明星的整个团队,不过话说回来,比她红的人也不多。
也许正是奥斯汀这种不同于传统的角色塑造吸引了惠特·斯蒂尔曼,他之前的电影大多关注的是20世纪末艰难游走于纽约社会中的特权阶级新教徒。在《爱情和友情》中,凯特·贝金赛尔(Kate Beckinsale)出演了一个狠辣又从容的苏珊夫人——一个优秀且富有魅力的女人。她没有任何生存技能,但却精于施展魅力,巧心谋划或是装饰打扮,因为这些于她不只是游戏,更是赖以为生的关键。
“好的真人秀,”制片人理查德·德鲁(Richard Drew)2010年在《大西洋月刊》(The Atlantic)中写道,“要有连续不断的险情,无论是可能出局的危险,可能泡汤的奖励,或是可能失败的约会。”对于苏珊而言,她在整部电影中面对的险情,则是一着不慎就会面临无家可归,穷困潦倒的局面。在电影的开头,我们就看到她急赶赶地去往姐夫的家里,因为她在朋友家中的长期逗留突然被迫中止了:她因与那家的少爷和他妹妹的求婚者交往过甚而遭到驱逐。
“斯蒂尔曼和奥斯汀似乎都为苏珊无能为力时的虚张声势和她敢于利用社会传统为自己谋利的勇气所着迷。”托玛琳如是写道。——还有她面对质疑,为自己的行为不端辩解时的淡定。她的目标明确,她对自己的性别优势的掌控,让本内特家的女儿们黯然失色,也使得那些真人秀明星看起来更加惹人厌——布兰迪·格兰维尔(Brandi Glanville),弗拉·亚伯拉罕(Farrah Abraham),海蒂·蒙塔格(Heidi Montag)之流,看起来就像是来自上个世纪,过了这么久她们居然还是没有一点儿长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