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置学术论文是为了让学生掌握事物的基本机制：如何查找资料、总结或者引用资料、例证资料，做到以上种种而不是去剽窃别人的作品。学生需要自己得出一个强有力的论点，而不是仅仅去写一篇“消极的报告，”——那种小学五年级生关于爱迪生的报告。这一次，学生需要阐明历史上争议的学者立场。为什么杜鲁门（Harry S.Truman，美国第33任总统）要解麦克阿瑟（Douglas·MacArthur，美国著名军事家）的官职？美国暗中支持柏林墙的建立？东京湾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们要在论文上写的，正如我之前说的，是要把我当成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自己扮演派对的主人家，手把手给我介绍这个阵营的A,B,C学者，然后介绍在对立阵营的D,E,F学者。
一个未来的州警不耐烦地说道。“这派对够无聊的。”
我们在图书馆的第二次课后约见，L女士问我她能不能做关于堕胎的论文。我问她这跟历史上的争议到底有何关系？她再次询问我能否这样做。她思维停滞了，我想她是被高中时那些老套的论文束缚了。我告诉她，我认为堕胎更多的是一个道德问题，而不是历史争议。
“那我重来吧，”她说道。
她在选题上修改了不下6次，或者更准确地说，她从未真正定下来要讲哪一个。我在想要不干脆给她想个题目，让她去否决。选择题目也是这项作业的一环。
“好了，”她轻声道。
不用说，她交上来的论文是关于枪支管理的利弊。至少，我想那篇文章还是有主题的。但里面并无真正的论点，语言也常陷入语无伦次的境地，句子从一行的中间断开，到下一行的开头变成了大写，她在单复数的使用上也是十分模糊。她是有引用文献，但只引入数据库——期刊去哪儿了？该文还太短：写的不好，内容也不多。
“我不敢相信，”她说当她看到我给了她F的评分时。“我曾很自豪自己能写出一篇大学的学术论文。”
她此前完全没有写过大学的论文，而她距离那种程度还差得很远。然而，她为得到文凭交了很多学费在大学里学习——这样她就能获得更好的工作机会。技能的缺失不会让她成为一名坏人、蠢材或者异类。有很多人都写不出学术论文，而他们其中的少数人在工作中还得写这些。开门见山地说吧：她还达不到作为一名大学生的水准。
我给了L女士的论文F级的评分，那夜我也没睡好。有时给出一些不及格的评分后，我比其他人还要难受。我的耳边一直萦绕着她哀怨的话，这些话极具代表性，我和她都能在其中找到自己。L女士已经做了所有美国文化要求她去做的事情。她重新回到学校，让自己变得更加优秀，她希望能得到回报，而不是失望而归。跟那些常缺课或者不交作业而不及格的学生不同，她不及格的原因只是因为她没有读大学的能力。我会想，究竟我评分的依据是什么？有个念头曾在我脑海中一闪而过：要不给她个C-吧，但我不能这么做，这样做对其他的学生不公平。如果让L女士通过，这将是对本校教条的玷污。而且，我有点妄想症倾向。万一她是一名来自纽约时报的记者，潜伏过来想要写一篇关于公立学校质量下降的文章怎么办？在我心底，报纸的头版就像电影里一样在我面前疯狂旋转，上面揭露了一个能让我身败名裂的消息：
这都能拿C？
文盲都能达到“平均分”
助教说学生“需要”通过考试
“只能帮到这里了”
不，我还是会坚持我的评判标准，让自己远离头条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