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在日常生活中,某人感到害怕的时候你不一定能见其露出爱德华·蒙克(Edvard Munch )的经典名画——《呐喊》(The Scream)中的惊恐表情。这种极端的、夸张的面部表情可能只出现在一些极端的场合——深爱的人去世了,或者遇到致命的危机。根据埃克曼的理论,表达微妙情绪的表情也是很微妙的。
而且,在不想外露感情的情况下,人们能够主动抑制自己的面部表情,让它不会那么引人注意。埃克曼所谓的微表情指的就是那些细小的、转瞬即逝的面部活动,即使有意隐藏,这些面部活动有时还是会泄露内心的秘密。
为了支撑自己的微表情理论,埃克曼已经完成一项研究,测量面部肌肉在表达情绪时的活动(这项研究成就了埃克曼的《面部动作编码系统》(Facial Action Coding System),他说,这是科学家和艺术家了解人类面部肌肉活动的指南)。较小的活动肉眼更难捕捉,这或许正解释了为什么20世纪80年代那项研究中的抓拍表情对观察者来说更难辨别——在实验室里,占多数的研究者本身就常常能引起观察者微妙的情绪变化。现任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心理学教授的达彻尔·凯尔特纳(Dacher Keltner)之前是埃克曼的学生,他如此解释:“你不得不退一步提醒自己,这些科学家真正在做的是什么样的研究。通常来说,我们会研究人们对电影短片的反应。我热爱电影,但观看两分钟的小短片还是较难有什么有力的情绪表达。”
人们不一定会注意到瞬间的蹙眉,或者,不一定会将它解读为生气。埃克曼说,大多数人都不会。这也是为什么他要制造一些工具——现在在他的网站上销售——教导使用者如何辨别这些微表情,以帮助他们更好的了解他人的情绪。这是一种不可小觑的力量。
“这些工具已经为各种组织所利用——神秘的情报局和国家的执法机构,”埃克曼说。“我的研究没有局限于标记静止的照片。”然而,他抱怨说,对其工作的吹毛求疵把这个部分彻底忽略了。“我的批评家假装【测量研究】没有发表,但实际上,它已经出版了,并且这还是一项大工程。”
实际上,犯罪剧《别对我说谎》(Lie to Me)正是基于这个研究而来的。该剧讲述一个研究者通过观察研究面部表情和肢体语言,从中发现谎言,以协助法律机关的工作。“每一份稿子我都认真看了,”埃克曼说:“看完后我会给他们反馈,有时候他们会接受我的意见,有时候不会。”
但,多数情况下——这是埃克曼的基本思想——尽管文化背景不同,人类的情感还是一样的。这种观点似乎引来了诸多批评。在巴雷特或者罗素批评他的模型之前几十年,他受到著名人类学家玛格丽特·米德(Margaret Mead)的批判。米德相信,情感是文化的产物。“【米德】对我很粗鲁,”艾克曼说。在1975年的《通信学报》一事里,米德针对艾克曼的书——《达尔文与面部表情》(Darwin and Facial Expression)作了轻蔑的评论,她称这本书为“人类科学一个令人震惊的例子。”
“我一直不确定,她是不是利用我的名字一语双关呢,”埃克曼所说指的是,在“令人震惊的”(appalling)这个词中投射“保罗”(Paul)这个名字。
但是,情感不会凭空产生。对一些研究者来说,语境决定一切。(不管怎么样,埃克曼做出了让步,他承认,全人类共有的基本情感会受经验影响。)“就算来自不同文化背景的人都有表达‘生气’的词,那也不意味说生气的含义是一样的、以相同的方式发展、指向同一种情况,或者在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中起的是相似的作用。”比利时鲁汶大学社会与文化心理中心的主任——戈梅斯·梅斯基塔(Batja Gomes de Mesquita)如是说。
梅斯基塔在考虑埃克曼的照片时说:“这些面部所表达的是不是情感我不清楚,但不可否认,它们表达的是和情感相关的东西。关于这些问题我想了很多,但我关注的不是数据本身,而是由数据而来的推论。”
如果不是面部表情,那么,衡量情感最好的方法是什么呢?2007年巴雷特和梅斯基塔合著了一篇名为《聚焦情感生活的异质性》的文章。两位作者强调:“语言的使用、语境,或个人在先前经验上的差异会给情感带来变化,无论该情感你是否已经体验过。如果是体验过的情感,还将涉及它们是如何被体验的。”要弄清楚这种异质性,研究者有很多方法可利用,比如大脑想象、测量生理反应等。但是,如果要探清一个人的实际感受,巴雷特表示,很难找到比自我陈述——让人们描述自己的感觉或回答问卷——更好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