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派》：一种成长

在影院看《青春派》，影片结尾的时候出现了几个主要角色的高考成绩以及考入的大学，本来已经起身准备离开的人们纷纷停了下来，向这一个个三位数字投去甚至比观看正片时还要认真和关切的目光，议论声也随之开始了，“五百多就上人大了啊”，“我就知道他要复读”，“他们俩都上人大了，应该是在一起了吧”……

这至少说明了两个问题：一、影片的角色塑造给予观众的印象是深刻而鲜明的，让人不由地关心起人物的命运和前途来；二、在现今的社会环境下，高考依然是不变的热门话题，人们对于高考的关注度并未因为少部分人将它绕过另觅蹊径而消退，因为在大多数个人和家庭看来，除了高考再没有什么其他公平和有效的提升人生价值的方法，所以才有了《高三》那样的纪录片。

高考是刘杰导演为他第四部作品深深埋在土壤下的现实根基，高考本身其实只关乎高三学生，范围再扩大也不过是处于高中时代的年轻人，但是在整个大陆地区，高考已经泛化出了太多不一样的意义，每个人与它或多或少都发生过一点什么或者将要发生点什么——它是机遇，它是磨砺，有时它是围城，但有时它是一块墓碑，拥有它的人可能珍惜也可能抗拒，错过的人却抱憾终生。

很多电影人都中意于讲述与高考有关的故事，光是这两年就有《高考1977》《全城高考》等等前仆后继地企图撩拨一代代人对于高考的记忆，但鲜有刘杰导演这样视角与当下中学生保持在同一个水平面上的，在观看《青春派》的过程中我的心绪不止一次地被拉回到我的高中和复读的往事，而那也并不算多么久远。片中一干学生角色在遭遇早恋的诱惑、学业的压力、父母的企盼时的处理方式，有必要的艺术上的夸张与渲染，但是其心理反应实质上与现实生活中是一模一样的，比如主角居然牵着女神的手撞见母亲时的怂样，又比如贾迪等人因为居然在拍毕业照时大胆的表白行为而对他产生的崇拜，很多细节在每个人的青春期都能够找到些许相似的例证，用导演自己的话说就是“高中的小孩最亲密的关系是一起去犯规，一起去分享一些禁忌的东西，没有两个人成天是在那里只聊好好学习的”。

当然，有一些台词和情节为了增加戏剧效果的用意过于明显而被设计得比较生硬，最典型的是黄晶晶与居然母亲的对话，但这并不影响影片还原一场原汁原味的高三生活，《青春派》除了有一条伴随主人公居然感情经历的内心变化线索，还有一条以节日为节点的与高考日渐临近的时间线，这赋予了一部剧情片真实的棱角。《青春派》的“派”虽然不是《美国派》的“派”，但它还是用另一种方式将中国校园青春片无法触及的性的禁区调侃了一番，承担这个任务的角色是居然的爸爸，而从班主任口中说出的“要破产的家庭再坚持坚持，要离婚的家庭再凑合凑合”、“拼爹拼不过还不拼自己”等切中现实真相的言论，都让影片有了更加立体的维度，不再只是孩子和孩子之间的小打小闹。一贯善于捕捉体制中个人处境的刘杰导演，显然是发觉了高考这个几乎每个生长在中国大陆的孩子都躲不开的事物身上的体制性，才谱绘出这么一副重压之下具有时代代表性的众生相，再次证明了自己带着镣铐起舞的本事。

提起青春片，人们想到最多的大概是台湾的出品，即使真正的内地制作，也能看到很重的模仿台湾青春电影的痕迹，《青春派》有向台湾小清新借鉴的地方，服装、布景、打光等很多技术环节带来的观感都能嗅到一丝小清新的芳味，但《青春派》绝对没有将自己停留在一味模仿的水平上，它不但没有“只应天上有”的俊男美女，而且在底板已经输在起跑线的情况下依然没有放大化妆的作用，所以当居然的特写镜头出现，观众无法忽略的是他脸上的青春痘和十元钱的学生发型，再看看《青春派》的故事里怎么也没有柯景腾说的“每个故事都要有”的那个胖子呢？它从无数个角度告诉我们，这是一个曾经发生过、正在发生着、未来还会再次发生在高中校园中的成长故事，它让我想到韩寒的《三重门》，那时候的爱情只是谈一场懵懂的恋爱，那时候的成功只需努力提高一分，提高一分就战胜了几万人。

隔壁影厅的《环太平洋》震得墙壁不时地抖动，却阻止不了少数人坐在黑暗中花费90分钟再来体验一次青春的回荡，《青春派》像抽屉中被压在最底层的中学毕业照，虽已泛黄，宛如隔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