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京辉话剧《活着》 忠于原著“天马行空”

黄渤、袁泉用一段舞蹈展现大炼钢铁时期。1 王小京摄

黄渤、袁泉用一段舞蹈展现大炼钢铁时期。2 王小京摄

儿子有庆死时，福贵（黄渤饰）砸飞几十个矿泉水瓶。 高尚摄

福贵被抓壮丁后，曾想方设法逃走，但最终也逃不过。剧中“老陈”的台词“谁也跑不了”让不少观众印象深刻。 高尚摄

演出结束后，孟京辉和袁泉坐在“地道”舞台上与新京报读者交流。 新京报记者郭延冰摄

8月4日晚，孟京辉话剧《活着》二轮演出保利剧院落幕。作为一本在中国当代拥有广泛影响力的小说，余华的《活着》去年被孟京辉搬上舞台。该剧今年二度上演，仍成为年中热度最高的戏。8月2日，新京报组织10名读者观看该剧，并与孟京辉、袁泉进行了演后谈。读者打出了总分95分，创下本报华语戏剧最高分。100%观众认为黄渤的表演最出彩，90%观众认为对小说的改编成功。

“借力”的方式来改编

“我比现在年轻十岁的时候，获得了一个游手好闲的职业，去乡间收集民间歌谣……”话剧《活着》以黄渤饰演的“福贵”的一段独白开场。《活着》全剧的剧本几乎保留了余华原著小说的所有重要片段，也完全按照小说的时间线展开。导演孟京辉将剧中“死亡”元素的处理也各具特色，比如龙二被处死时，导演让一瓶红酒洒在他身上；战友老陈之死则是在舞台后方的一束光中突然倒下。

一向爱好经典改编的孟京辉，这次却意外地选择了忠于原著。在他看来，小说《活着》有着“巨大的能量”，“看一遍就被震翻一次”，所以决定用“借力”的方式来改编。不少观众表示，在戏里听到那些熟悉的句子在耳边响起，当年看小说时的许多回忆也被勾起。

在忠于原著的同时，《活着》里也不乏孟氏戏剧的许多标志性元素。该剧没有1：1地还原故事里的时代背景，比如开场时穿着T恤的讲述者黄渤，套上一件白衬衫后就化身为故事里的“福贵”。孟京辉还把赌场的场景处理成好似今天的夜店一般，人物与故事仿佛在今昔之间游走，可以自由地跳进跳出。余华说，“孟京辉以天马行空的方式忠于原著”。

黄渤、袁泉表演举重若轻

戏里，“福贵”、“家珍”由黄渤和袁泉分饰，而黄渤自然是该剧的第一主角。黄渤在剧中的几段表演都堪称全剧的华彩段落。“福贵”从战场回家的那段，黄渤的一段逐渐加速的跑步，赢得了当晚观众的第一次掌声。有庆死时，黄渤砸飞几十个矿泉水瓶的场景被小说作者余华形容为“整个舞台都在痛哭”。福贵与家珍几场对手戏看似简单，却也因为二位演员的精彩表演而十分感人。

此外大受欢迎的片段还有，福贵和小胖的“吃饼”，这个段落是由黄渤自己在排练场上发展出来的，这也是导演孟京辉最喜欢的片段之一。剧中锄地、大炼钢铁被编成了集体舞来表现那些年代的疯狂，舞蹈也是由黄渤亲自编排的。

袁泉在戏中大多时候是以“陪伴者”的姿态出现，她的戏份不多，但却很吃重。她在与黄渤的几场对手戏中表现得举重若轻，又拿捏得宜。有着多年戏曲功底的袁泉在剧中还演唱了一段《贵妃醉酒》，那也是全剧最惊艳的时刻之一。

■ 上台体验

在观剧结束后，新京报的10位读者还上台感受了《活着》独特的舞台。

舞台上有六道深沟，平均宽约一米。每道沟底下都有灯，演员一下台，就要马上钻进沟中藏身。剧中有些调度是演员要从台后方一直走到台前，观众看起来像是“走”，但实际上是“跳”。

导演孟京辉介绍，《活着》去年首演前进剧场合成时，前三个小时，演员都在沟头来回穿梭，适应舞台。

■ 观演互动

改编全部语言都在余华的语系里

Q：为什么要给舞台挖沟？我试了一下，沟还挺深，灯一黑很容易一脚踩空吧，演员怎么适应的？

孟京辉：演员要是从两边上场，会有一个时间问题。现在的舞台能突然间出来满台演员，一下子又没有了。挖沟能让这个戏的疏密关系在瞬间变化。这舞台真是全世界绝无仅有的。排练的时候我跟张武（舞美设计）就想，先这么排着吧，到最后再合成。排练时搭了一个比这矮的代替。第一天进剧场合成，前三个小时，大家都在里头来回走。

袁泉：演戏的时候，我们完全像田鼠一样，在里面钻来钻去。我的戏主要在前面一、二、三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行动路线。灯一黑就先蹲下，找边儿，先藏进去，再看是第几道。现在熟悉了，还知道在每一道里会遇到谁，要让谁先出，出完了再往里进。

Q：孟导这回是不是太忠于原著了？现在呈现的是你最初的想法吗？

孟京辉：我这次改编有三个原则，一是按照原小说情节不动，二是不加突兀的语言，全部语言都在余华的语系里，三是用现代的词要谨慎。但你发现，戏里还有电视、有这种沙发、还有AK47和皮夹克呢，完全不靠谱！但我们想让观众忽略这些细节，你不要去考虑历史细节，你要去看历史细节带来的内在情感。

我原来的想法都没实现。原来想的是舞台上有一摊泥，所有人在泥里演，台前有十双鞋，就是戏里死的十个人。但后来觉得那东西能量不大，就没按照这个做。我当然想大动，但动不了。因为那小说太内在了，你看一遍就被震翻一次。你觉得你想的那些，余华在29岁就写出来了，你就敬畏吧。所以我想我们能不能借助他的能量来做，因为小说毫无疑问太有能量了。其实余华最早写先锋小说，和后来这个东西，有一个内在的递进关系。《活着》小说里就有这些特幽默、特快乐、特浑的东西，这不是一个保守的作家所有的。

Q：戏里用到几段多媒体，多媒体的风格也不太一样，为什么？

孟京辉：王之纲（多媒体设计）做了很多，还有三种没用，都是觉得太满才去掉了。多媒体有时候你在电脑里看都挺好的，但投这么大，感觉不太恰当，我们在舞台上也试了好几次。

演员黄渤袁泉演不了就不演了

Q：导演怎么评价黄渤的演技？

孟京辉：黄渤在表演上是耳听八方、眼观六路的那种演员。比如他会跟我说，那边有一个台板有点松，你跟他们说一下。他什么都管。过了一会儿还说，昨天那谁灯光早了两秒钟。其实是昨天我跟灯光说，他跑回家的那段很感人，你再多让他跑会儿。他各种东西都能关注到，特别细心。有意思的是，他好像是跟我们这一代人共同成长、勾肩搭背混出来，一块儿光屁溜长大的，他很亲切。说实在的，我觉得老天爷对我太好了，我并没有奉献什么，老天爷把好演员都给我了。

Q：袁泉的戏份是不是少了点？

孟京辉：最先定的就是袁泉，也没别人了。她已经不需要再证明什么了，她就活在戏里就行了。袁泉在戏里好多东西印象特深刻，比如她伸手去够镜子，还有唱戏那段，还有她和黄渤的对手戏。

袁泉：这戏感觉你没在场上的时候，你也在场上，它感觉是一个群体在经历整个时代的变化。我特别高兴可以跟着一帮浑小子混。

孟京辉：她浑得特来劲！

袁泉：从排练开始，我也慢慢发现自己“浑”的精神。

孟京辉：我在排练场上卷着烟呢，黄渤说，袁泉该上场了，回头一看，她在那儿吃梨呢，特放松！

Q：这戏因为有黄渤、袁泉，以后如果没他俩还能演吗？

孟京辉：两人都演不了就不演了。说实在的，你找谁啊？这是特别残酷的命题。但这东西就是为他俩搁在这儿的，我当然希望这能成为一个保留剧目。

袁泉：去年演完《活着》我们都非常期望重演，今年再见到我们都相互表达，离巡演日期越来越近，我们的幸福指数也在提升。

Q：其他演员是怎么选的？

孟京辉：有国话的演员，也有工作室的演员，还有一些招来的“怪胎”。这次演“有庆”的是北师大心理系的学生，还有“吃饼”的胖子、二喜也是新来的。这次的小苦根才6岁，比去年那个还小一号，小得像一颗小豌豆一样特可怜，演得还特好。所以说，大人演不过小孩和狗。

袁泉：他刚来，我们问他，你是男孩还是女孩？他说，我是爷们儿！

■ 观剧答卷

新京报观剧第146期话剧《活着》总分95

时间：8月2日地点：保利剧院人数：10

导演：90 剧情：92 表演：95

舞美：90 多媒体：85 音乐：85

■ 经典片段

有庆之死：福贵砸矿泉水瓶3票

家珍一曲《贵妃醉酒》 3票

福贵、小胖“吃饼” 2票

凤霞、二喜相亲、成亲前的样板戏1票

春生自尽前的告别1票

■ 经典台词

“谁也跑不了！” 4票

“生口气，死块地。” 3票

“都死在这个医院里了。” 3票

■ 观众点评

●孟京辉没有大动文本是聪明的举动，“孟氏戏剧元素”与原著契合是最大的惊喜。表演、舞美给整部戏加分不少。黄渤天生就是“福贵”，可惜袁泉戏份太少。（95分）

●“地道”舞台设计形式感新颖，后来到台上时才发现距离很宽。如果再看，我一定会担心演员掉下去。（90分）

●玩儿心重，多媒体形式太杂，音乐和动画与剧情之间存有脱节，尊重原著，舞美加分，医院的几场戏形式感对路，但文本较平，不够抓人，没有太多记忆点的台词。（88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