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斯威辛集中营幸存者的故事

作者:爱新闻 梁舒婷 来源:中国日报网
2015-08-10 17:31:14

我们既没有收音机,也读不到报纸,因此所有孩子只能从他们的父母口中学到知识。但是我记得很多与战争进程相关的事情,比如谁战胜了,谁战败了;以及其他地方的犹太人受到的压迫。

直到1944年纳粹德国入侵匈牙利,匈牙利才交出它国内的犹太人。德国政府交给匈牙利人的第一个任务是围捕犹太家庭,把他们驱逐到奥斯威辛集中营。把五十万名匈牙利犹太人带到奥斯威辛集中营——这个任务十分紧急,只用了六个月就完成了,动用了147辆运畜拖车。因此,1944年春,我的家人——我的父母、六个孩子(最大的17岁,我13岁)——我们身处Munkács犹太人区,从那里搭乘运畜拖车被运送到纳粹在波兰(Poland)的占领地——奥斯威辛集中营。

大家想象一下:你家族的三代人曾居住在同一个小镇的同一座房子里。他们艰难地养家糊口,让孩子们完成学业,让他们都有饭吃。突然有人告知你要把一切抛下,仅带着一个手提箱离开。

打包行李那晚的事情我记得很清楚。放入手提箱的东西拿了又放,放了又拿。最后,母亲用手提箱装满了她煮的食物、保暖衣服和睡觉的床铺被席。很快手提箱就装满了。另外我们还随身带了一只手表、一些耳环、一只婚戒,以备用来换取食物。第二天,由镇长和校长组成的代表团把我们赶到市政厅集合,那时父亲还被迫把剩余的钱交出来。

我们绝对不知道存在像奥斯威辛集中营这样的地方。直到那时,我们的生活开始发生惊人的大转变。而且我真的难以形容任凭你同胞的宰割是多么的可怕。作为一个孩子,我不明白我们做过什么事情致使我们要送到这里。

父亲从火车上眺望外面的景色,他看到囚犯、制服和营房,所以我们立即认为这是一个囚犯劳动营,而且令人安慰的是——只要我们能工作,这就不是一个恐怖的地方。我们听说过发生在波兰的事件——许多大规模犹太人枪杀事件或人们被带入森林而后被枪杀。因此,看到窗外那边竟然是系统运作的营地,便令我们感到安慰。尽管我们在那时是(种族)歧视的受害者,但我们对这个精心策划的种族灭族计划一无所知。我们一直无法想象到他们会杀害小孩子,直到我们意识到,屠杀孩子是他们阻止下一代生存的首要目标。绝望的人们会总想找到一些希望的象征,因此我们在心里期望着,虽然我们还得工作,但至少我们还会见面。

但是德国的统治充满诡计,它利用了人们对事物的正常看法。我们以为正走去一个劳动营,准备去洗澡,但实际上你正在走进毒气室——而这就是终极欺骗。

抵达时,我的家人在车站月台上被拆散了。我姐姐赛丽娜(Serena)被选为苦役犯,母亲和年纪小的孩子被送到一边,父亲和16岁的哥哥则到了另一边。我紧紧地抓住12岁的妹妹的手,有一瞬间我被误认为我的年龄比真实年龄大,可能是因为我戴着妈妈给我的头巾。

我妹妹被送去和母亲在一起,而我则到了另一边。那是我第一次我感到必须要活下来。那时其他人对我们一无所知,两名纳粹警卫负责弄一个照相文献,纪录匈牙利犹太人从下火车那一刻开始的驱逐过程——到达集中营,去往澡堂并领取囚衣——因此相机拍到了我,就在那时,我和妹妹分开了。照片上的我孤独地站在奥斯威辛车站月台上,没有家人,我往前张望,想看看小妹妹去哪了。

另一张照片里,我的家人排在去往毒气室的队伍里,弟弟鲁文(Reuven)和葛森(Gershon)戴着帽子,他们中有一个人拼命想穿上冬衣。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找到母亲,感到很伤心。但是我用放大镜花了很长时间看这些照片,终于有一天我看到了她露出来的脸庞。

这些照片在25年前才曝光,尽管照片上纪录的是70年前的那些重要时刻。这些照片完整地拍摄了一直以来在我脑海中的全部经历。我惊得目瞪口呆、悲痛欲绝,完全不知道这些照片的存在,而且我确实花了很长时间把照片擦亮,设法想找到父亲和哥哥。这些照片让我确信我不总是在想象这些经历,因为有时候我觉得我是在想象。

现实是,我们所在的地方很快就让人绝望至极。我所在的地方靠近四号火葬场,我们目睹着一列列女人和孩子进入火葬场;半个小时内他们就会死去。匈牙利犹太人到达时,毒气室就没日没夜地运转。你怎么能想象那种经历呢?我到现在还不能。

我和姐姐赛丽娜在一起,我们一起被送去奥斯威辛集中营的比克瑙(Birkenau)区,他们强迫我们劳动。警卫经常威胁说要把我们分开,但不管怎样我们总能成功呆在一起。后来,我们偶然遇到了母亲的两个妹妹(露丝阿姨和帕莉阿姨,她们都是20岁出头),这令我们大感安慰。这感觉就像找到了父母。对我们来说,他们是多么巨大的精神和感情支撑。

大约在1945年1月17日或18日,纳粹党卫军(SS)把我们几千人从集中营带出来,走到德国中部深处的拉文斯布吕克(Ravensbrück)集中营。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这样做。我们处境窘迫,没有适合在雪天穿的衣服。这种残酷的待遇似乎没有尽头。如果有人因为精疲力竭而坐下来,他们会被枪杀。后来我们又一次被流放,帕莉阿姨在途中病倒被杀害。

苏联军队即将到达时,纳粹党卫军就离开了,我、赛丽娜和露丝阿姨在附近的一间空房子里避难。俄军来到了这里,但由于某种原因又马上离开了,所以我们要自己想办法保护自己。

我们花了数月成功去到布拉格(Prague),我们知道有一些亲戚在那里,而且我们可以从那里去苏德台区(Sudetenland)。我后来在那上学,姐姐在一家工厂找到工作,露丝阿姨患了肺结核呆在家里。